天子和阁老两人说了一会子家常话,话说,这个,也算是自古以来的一个话术了,你今天吃的啥啊,你儿子考试成绩怎么样……随后再拐入正题,显得比较有人情味,从心理学角度,也可以算是攻破你的心防。
论权谋,嘉靖大约可以排进历代天子前十可是,严阁老也不差啊!
君臣二人打了一会儿太极推手,随后,嘉靖看似无意,说道:“阁老,你说,朕这个宫殿先不修,如何?”
严嵩这时候其实年级已经很大了,年过七旬,夫子曰,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到了这个年岁,傻子大约也有三分智慧了,何况一个本来就很聪明的人,又在官场历练多年,刚把自己前面的首辅拉下来自己挤了上去。
或许,急智不足,记忆力也下滑,可是要论太极推手,七十岁的阁老还真不怵天子。
皱了皱眉头,严嵩慢悠悠就说:“陛下聪慧仁德,是历代人主罕见……”他先拍个马屁,随后继续说道:“按说,这个银子,应该调拨户部,毕竟,今年年景不好……”
他说着,又叹口气,“先是扬州遭了倭寇,接下来又是杭州倭乱,然后又是登州府地龙翻身……臣就怕,有心人借此攻击陛下。”
严阁老到底老奸巨猾,一句话,就把话头给绕到嘉靖头上去了。
儒家讲究天人感应,说到这儿,就必须要说了,为什么到了明代,开始有的说法……
我们的国教从来都是儒教,不错,天子是可以封神,但是,地震了,天子也要出来背锅。
说,今年怎么地震了?你是天子,上天的儿子,肯定是你干了啥缺德事儿,上天震怒……
这一套东西已经根深蒂固,讲个难听话,夫子复活他也没办法扭转。
嘉靖固然厉害,但是,被严嵩带节奏,顿时也就被打乱了思路。
嘉靖发了一会子火,随后就对严嵩抱怨,朕也难啊!
正说着,外面进来一个穿着蟒袍的太监,细声细语就道:“陛下,该修炼了。”
嘉靖未免就一皱眉,看了一眼自己的伴当黄锦,就问:“今日谁当值?”
“是礼部侍郎徐阶。”
嘉靖起身,他现在是炼气大圆满,一旦进阶筑基,那才算真正修炼有所成就(注1:讽刺一下,但是,怕有人真看不出来。),严嵩转身离去,和黄锦对视的时候,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离开永寿宫,严嵩这才抬手擦了擦汗。
这件事看起来是一件小事,其实,乃是一件大事。
为什么这么说?
终明一朝,对兵权一直警惕,从未有过懈怠,甚至到了明末了,没几年天下都快亡了,那时候,有人在家自组团练,朝廷第一反应不是鼓励,不是给钱给政策,而是派出锦衣卫
当然,不能因为锦衣卫三个字就觉得这是皇帝的锅,皇帝的圣旨没有文官们盖章都不合法,难道皇帝一张嘴就能办事?
终究还是文官死到临头都不肯放权,哪儿像,依靠成功续命。
总之,这是一件大事,大到七十岁的严嵩都头疼。
他匆匆唤来一个太监,作为阁老,他在永寿宫上班,怎么可能不收买几个人做心腹呢!
吩咐太监赶紧去严府问儿子计策,严嵩随即自己泡了一壶茶,把头上帽子摘下来,轻轻就揉自己后脖颈。
……
大约半个多时辰后,那太监满头汗进来,“阁老,这是小阁老的手书。”
严嵩接过来,拆开一看,上面是自己儿子的字迹:礼部侍郎徐阶触怒张孚敬,黜为建宁推官。
这几个字,顿时就如一道霹雳,在严阁老脑海中一闪。
史书上为何说严东楼是天下大才?盖因为这家伙真是有才,过目不忘有急智。
这短短一行字,顿时就把锅甩给了礼部侍郎徐阶。
等嘉靖吐故纳新,修炼完毕,感觉自己筑基又多了几分把握,心情不错,可是,严嵩见了他,一句话就把他心情全部搞砸了。
“陛下,礼部侍郎徐阶,嘉靖七年因孔子去王号事黜为建宁府推官。”
嘉靖的心情一下就坏掉了。
这个孔子去王号事,是说的嘉靖初年的内阁首辅张璁张孚敬,想去孔子王号,并且减少祭祀规模,张璁是嘉靖大礼议的急先锋,史称
故此,嘉靖一下就想起来了,刚才陪他一起修炼的礼部侍郎徐阶,当初可是忤逆过自己的。
当然,其实也不能算是忤逆他,但是,内阁首辅想做事情,肯定要打皇帝的招牌才行,这也是后来的内阁首辅张居正同志牛逼哄哄说自己的缘故,因为他没靠小皇帝,当然了,靠了小皇帝的老娘这种事情就不说了,毕竟那个是野史,再说了,读书人的事情,那叫逸闻雅事,如果是武夫可就糟糕了,睡龙床的董卓什么名声不需要说了。
总之,张璁打着嘉靖的旗号干了很多事情,譬如说,没收皇庄,汰裁锦衣卫,等等等等。
嘉靖对这位首辅一直很敬重,虽然没有,却也是的,仅次而已。
故此,这时候嘉靖的心情很微妙,就好像吃苹婆果,一口咬下去,咀嚼几下,香甜得紧,正要再咬第二口,却发现上面有一个扭动着的肥硕蛆虫,并且,好像已经被咬掉一截了……
严嵩低着头不去看嘉靖的脸色,继续说道:“徐阶在建宁府为推官,审理冤狱,把三百多名被冤屈的无辜者放出大牢,并且,创立社学,捣毁淫祠,并且捕获为祸乡里的盗匪百十余人,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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