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悦是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咳了几口水后,他死死抓住了船舷,探头看去,入目的是让人肝胆俱裂的修罗场。不知多少人沉沉浮浮,拼命嘶喊,挣扎向前,然而怕敌人追上来,码头边停靠的船只都匆匆起锚,只有几家肯派小船去救落水之人。这些人要是没能登船,该怎么办?被海水淹死,或者返回岸上,死于刀下?
他们怎么会败?六百人啊!怎么就大败了呢?
双眼赤红,凌悦浑身都抖了起来。他可是倾尽了凌家最后的本钱,这一战,兵卒死伤大半,还有不少跳了海,他能被捞起来,其他人可未必有那么好的运气。如此回去,就算有船又如何?他要怎么面对父亲,又怎么向族人交代?
“兄长!兄长!咱们不能再停了!别人已经撤了!”
身后,什么人在大声吼叫,凌悦张了张嘴,一口血喷了出来。
“兄长!来人啊……”
海面上,二十几条船搅在了一处,哀嚎声,呼救声,还有一条条高举的手臂,乱的简直像是一锅烂粥。
赵良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景象,背后都冒出了层冷汗。怎么会变成这样?
之前听说赤旗帮攻打东门,有人做内应时,他还有些胆战心惊,生怕赵家偷偷做的事被人发现了。结果一转眼,人还没离港,就闹得天翻地覆。三百打六百,还能跟杀鸡宰羊一样,可想而知东门的现状。
亏得大哥机警,早早投了赤旗帮啊!
“阿良,这局面不妙啊,咱们要不要先走?”一旁族叔低声问道。
他们赵家只来了一条船,十来人,根本就没资格上岸,一直被安排在外围,现在倒是分毫未损,可以一走了之。而且凌家看样子是不成了,刚才就数他家冲的凶猛,也不知折了多少人。他们就算现在走了,也不会受责难吧?
赵良却迟疑了片刻,低声道:“三叔,咱家就是赤旗帮的内应啊。之前大哥就去见了赤旗帮的帮主,留在东门也是为了助其一臂之力……”
那族叔吓了一跳,旋即面露喜色:“当真?!”
原本只是无功无过,白来一趟罢了,哪料自家早早就有了退路,还抱上了一条大腿,谁能不是惊喜交加?
他赶紧又问道:“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赵良发愁的也是这个,迟疑片刻,他道:“我觉得现在还不能走。赤旗帮都做了这么多安排,恐怕还有后手。留下来远远跟着,总能支应一二。再说了,等大哥腾出了手,肯定也会给咱们传信,提前走了,恐怕会坏了大事。”
这听起来也有几分道理,族叔立刻道:“既然这事是你们兄弟做成的,我等都听你们的!”
会跟他一起来东宁的,都是关系亲近之人,如今眼见大局已定,更不会添乱,赵良放下心来,非但没走,还往前凑了凑,救了几个人,等到大部分船都扬帆起航,这才跟着一起退走。
乍逢大败,谁也不敢在赤旗帮的家门口多留,毕竟人家也是有船队的,万一埋伏一支偏师,拿什么来扛?然而除了几家赶着回去救急的盐商外,其他人在一阵狂奔后,还是颇有默契的慢了下来,一方面是要清点伤亡,另一方面也是发愁回去后要怎么办,还有敌人等在东门呢!之前三百人就把他们杀的大败,那二百精锐肯定也不好对付啊……
不过此时,凌家是彻底靠不住了。叫这么多人出来,一事无成还损兵过半,再听他的才是犯傻。可是要找个新人主持大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谁也没有那个声望、能力,可以在众人之间脱颖而出。所有人都举棋不定,虽说放慢了航速,船队却越发散乱,哪还有来时所向披靡的气概。
正僵持在不知该怎么办,几条小船飘然而至,使得情势大变。
“你怎么来了?大哥可有什么吩咐?”看到乘小船而来的信使,赵良兴奋的差点没蹦起来,他正愁着下来要怎么办呢,大哥就派人找来的,肯定是有安排啊!
那信使也满脸兴奋:“凌家的村子已被攻破,其他几家也都投了赤旗帮。家主说了,若是船队在东宁吃了败仗,就要想法在海上解决凌家!”
听他仔细道来,赵良才得知了这些日家中的情形。原来他们刚到赤旗帮大营时,对方已经派出了人马偷袭东门,一口气攻破了凌家的大宅,随后由赵普牵头,说动了未曾参战的两家盐商,三家合力又攻破了两家没人留守,一心跟着凌家混的小盐商,这下把东门所有盐商都给镇住了。当即有人前来投诚,想要跟赵家一样,跟着赤旗帮打混。
然而现在为时已晚啊,都派兵去攻打赤旗帮了,光是磕头认错又顶什么事儿?给钱也是不好使的,抄家灭门不比索取供奉都来得痛快?
好在李头目也没有做绝,说此次都是凌家鼓动各家,只要能铲除这个罪魁祸首,其他人也不是不能从轻发落。于是在赵普的斡旋下,几家都派来了信使,打算找到船队,跟当家人说个清楚明白。
当然,肯定也有人心存侥幸,想着用个缓兵之计,能撑到船队回来就行。结果刚出海就碰到了一盘散沙的船队返航,这还能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赵良听得眉飞色舞,一拍大腿:“这次凌家在东宁折了大半人手,若是能勾连各家,还真有可能打他个措手不及啊!这次说要合作的都有哪几家?我派人过去,一同商定应对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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