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火了。看着远处冒出的烟柱,宁负冷笑了一声。他竟然猜错了,谋划这一切的人,要的可不止是陆氏和叶氏的反目。两家高门相继遭遇暗杀,城中又起了大火,再来点人四处造谣,说蓑衣贼已经入城烧杀抢掠,恐怕立时会引来人心动荡。无数豪富争相出逃,城门无险可守,等到蓑衣贼真领兵来犯,谁还能守住这汀州治所?
而他的百般算计,也都落到了空处,再无翻盘可能。这地方不能再待了!转瞬,宁负心底就有了计较,转头看向刚刚回过神来的叶大公子,厉声道:“叶公子,这怕是贼匪作乱,要在城中掀起波澜,还请你尽快回府,让你父亲多多防备!”
叶怀言自然也看到了远处的浓烟,此刻听到宁负如此说,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急道:“那陆氏那边……”
宁负道:“既然两家都遭袭,想来陆氏才能猜到真凶是谁。”
这话自然是敷衍,若是他来谋算,必然要弄些痕迹,让叶氏无法脱身。毕竟叶怀言连根头发丝都没伤着,陆氏可是真死了个关键人物。况且之前叶澹也处置过族中反叛,叶氏有人反对结盟的消息恐怕是藏不住的。真要闹腾起来,绝对没法收场。
有了宁负的承诺,叶怀言立刻安下心来,赶忙道:“多谢宁先生指点!啊,先生受了伤,何不跟我一起回去?”
宁负想要微笑,可是颊边的猛地一抽,让那笑变的有些扭曲:“我的人去追查刺客,还要在这边稍待片刻。”
看着那张略显狰狞的脸,叶怀言闭上了嘴。似宁负这样的狠角色,吃了亏哪会善罢甘休?不过这里面有一半是因为他护卫不周,叶怀言只得陪笑道:“那小子便先走一步,这几个人身手不差,先生可以随意差遣。”
说着,叶怀言从护卫里挑出了几个,留了下来。说是保护,也有些防备宁负暗中使花招的意思,毕竟是大名鼎鼎的鬼书生,不防不行啊。
自觉安排稳妥,叶怀言不再多留,在一众人的拱卫下匆匆而去。
这点小心思,宁负全然没放在心上,再次扭头看向远方。对他而言,汀州城已经不再重要,陆叶两家结盟与否也无足重轻,那群刺客的来历身份,才值得他挂怀。
那不是蓑衣帮的人马,蓑衣帮来此是为了搞乱汀州城,就算不杀叶怀言,也该以他为目标才是。可是方才那群人,要杀的却是自己,宁负自问跟蓑衣帮没有瓜葛,那知道他身份,还要除之而后快的会是谁呢?
宁负唇边勾起冷笑,这世上恨他欲死的,除了朝廷,恐怕就只有占据南海之人,赤旗帮应当早就派人来了汀州。难怪刺客的行事会如此大胆,赤旗帮自崛起以来,每一战他都仔细分析过,那位少年帮主的确是个干脆果决的人物。等等,之前行刺的那个刺客,也是个身量矮小的,难不成是帮主亲至?
这念头一起,宁负就摇了摇头。那个刺客的眼神,可不像是少年人的,反倒透着一股让他都捉摸不通的东西。还是得抓到了人,好好审一审才行。
正想着,那群捉拿刺客的手下匆匆返回,看到众人模样,宁负眉头一皱:“追丢了?”
那带队的小头目见自家军师动怒,赶忙道:“追到一个背巷就失了刺客的踪迹,怕是翻墙入院,不好查了。”
宁负冷冷道:“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那小头目忍不住劝了句:“军师,城里起火了,是不是先找个地方……”
话没说完,就被那染血的蛇目瞪回了肚里,小头目屁也不敢放一个,乖乖带着人原路返回。
如今城中已经开始乱了,这么一群持刀的汉子走在大街上,还真没人敢凑上前。顺顺当当到了地方,宁负盯着那条巷子看了许久,突然道:“把水渠的盖子掀开!”
小头目一怔,赶忙照办,等掀开了石板,他不由大惊失色:“刺客们换了衣衫逃了!”
只见水渠内团着一堆衣物,还能是什么?肯定是刺客换装跑了呗。只是这群人的动作未免也太快了,难不成还有接应?
宁负轻哼一声:“你们来时,可曾见到车辆?不拘牛马,有十来人围着的。”
那小头目苦思良久,才尴尬道:“真没有类似的车啊,倒是有一户女眷经过,马车旁跟着几个家丁。”
宁负一扬眉:“你怎么知道车里是女眷?”
“我看见了啊,车中妇人挑起了车帘,模样还不差……”小头目说着说着突然停住了嘴,等等,这不就是军师说的情形吗?
宁负却没有搭理他,反倒低下了头,手里没了折扇,他的指尖轻轻抽动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竟然是女子。”
只消略略翻找记忆,他便想起了一件事,当初在芙蓉园密谈时,出门的路上他瞧见有个丫鬟在找东西,因为惊扰了他们,叶怀言还问了几句话,答话的是萧氏的婢女,那跟在她身边,垂头不语的小丫头又是哪家的呢?为何早不找,晚不找,偏偏堵在他们的去路上呢?
一瞬间,那双冰冷眼眸又浮上心头,那的确不是少年人的眼,可若是女子,会有这样的眼眸吗?胸中渗着毒的恨意,在这一刻突然变成了好奇,让宁负忍不住想放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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