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贱蹄子,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腿儿一开的事情,偏要作怪!真是不打不老实!”正在穿衣的女子骂着骂着,突然抬腿一踹,“娘老子都不要的东西,还敢尥蹶子?你爹拿你换钱的时候,你怎么不倔啊?一头撞死得了!”
那一脚极重,跪在身前的小丫头直接扑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然而那女子嘴上仍旧不停:“老娘也是倒霉,养身子才俩月,就把我踢来竹楼,丫头也不给个机灵的!瞧你这丧气样儿,没得给我招来晦气!”
对镜扑粉,也挡不住那越骂越脏的嘴。小丫头挣扎着又爬了起来,一动不动跪在旁边,两只小手已经抓住了裙摆,攥的死紧。身上各处都在痛,她却一声都没叫出来。龟公的打骂,护院的欺辱,被关在柴房混身污秽,连一口水都没有的日子,终于让她学会了闭嘴。眼一闭,不都是一样过,至少当个丫头还能有顿冷饭吃。
木着一张脸,她垂头跟在那女人身后,一步一挪出了屋。
“啊呀,桃儿来了!快快!竹楼来了客,二楼西角那间,怕是大豪,你可小心伺候着。”说着,鸨母还扯了一下桃儿,让她皮紧着些。
桃儿的脸变了,楼里说“大豪”,可不是豪富的意思,而是海上来的强人。这可有两年未见过了,怎地又冒了出来?一想到姐妹们说的那些惨事,她脸色不由有些慌乱,强撑着道:“娘,我这身子还没养好……”
“屁话!人家要听曲儿,你哪么多事儿?是竹楼也不想呆了!”老鸨眼睛一瞪,顿时把桃儿一肚子话都给噎了回去。
强笑了笑,桃儿赶忙道:“娘,我这便去,这便去!”
说着,她转过身,狠狠瞪了一眼吃力捧着琵琶的小丫头。都是这丧门星带来的祸事,等会儿要是真闹起来,老娘就拿你顶缸!
心里慌乱,可是桃儿也不敢违命,匆匆带着丫头到了客人房前。进门时,她连娇笑都不敢摆,只小心翼翼道:“客官饮宴,妾前来助兴。”
说着,她偷眼一瞧,看清了屋里的情形。只见两个汉子坐在桌前,一身黑衣,腰间跨刀,面相不算太凶,但也有些不善。身后还站着个小厮,身量不高,脸上有个青色胎记。没敢细看,她就飞快低下了头。这瞧着还行啊,应该不会闹出乱子吧?
“随便唱些什么,喜气些就成。”
一角银子迎面砸了过来,桃儿面上一喜,赶忙捡了起来。捏了捏,不算多,然而不陪酒就有钱拿,还是让她心中欢喜。弹曲儿嘛,还不简单。
接过琵琶,桃儿挑了个欢快的调子弹了起来,也没敢上靡靡之音,就是讨个乐呵。果真,这曲子似乎如了那两人的意,也没多说什么,他们又举筷边吃边聊,倒是跟酒楼里吃喝一般。
没工夫搭理她正好!桃儿可算松了口气,老老实实唱了起来。谁料这一唱就是一个时辰,眼见都快二更天了,那两人也没让她停。嗓子直冒火,指甲都痛了起来,桃儿面上的笑都快撑不住了,正担心哪一句唱劈了,突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赶紧按住了弦,桃儿撑着笑脸抬头,发现来人是个身穿麻衣的大汉,脸上有疤,一身匪气压都压不住,吓得她立刻又低了头,不敢再看。
“你先出去候着!”一个人对她喝到。
桃儿赶紧收了琵琶,带着丫头匆匆躲了出去。果真是要谈事的,这要是不小心听到了,说不好会平白送命!坐在门口,桃儿还觉得心口怦怦的,喉咙愈发干的厉害了。她咽了口唾沫,对身边丫头道:“我去喝口水歇歇,若是客人叫了,你给我支应着!”
她可不愿在这儿待了,等会这群人谈完了,又喝上了酒,还不知会干出些什么呢!她宁肯时候被鸨母骂,也不愿丢了半条命。这丫头不是犯贱吗?让她受着好了。
连琵琶都没带,桃儿一提裙摆,匆匆走下楼去。
那丫头拦都拦不住,只能看着人一溜烟跑了。听着屋里渐渐低下来的声响,她把身子缩了缩,藏在了阴影里,连大气都不敢喘。
屋里,却是另一番景象。三人围坐桌边,却滴酒未沾,原本侍立在侧的小厮则取了茶水,一把擦去了脸上胎记,随后转到了屏风后,换起了衣衫。
没花多长时间,当他再转出来时,已经换上了衣裙,样式跟刚才捧琵琶的小丫头差不了多少,因着有些黑,又眉粗牙龅,更显丑陋。
孙二郎哪见过伏波这样打扮,吓得说话声都停了一拍,好在有另外两人帮衬,倒是没让屋里安静下来。
伏波也没管这三人,取过造就备好的食盒,低声道:“若是一个时辰后我还没回来,你们就先撤。”
“头……”
林猛刚说出一个字,就被伏波按了回去:“放心,我一个人也能走脱。”
说完,也不等他们反应,伏波把那食盒往背上一捆,翻窗跃了出去。这里可是二楼,并不算低,然而那身影就似狸猫一般,悄无声息落了地,稍稍判断了一下方位,她就提着食盒低头走开了。
孙二郎这时才喘了口气,同林猛、李来交换了个眼色,又像模像样的演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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