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看着这手,垂眸,轻轻地放了上去。
她尽可能地让自己表现地寻常些,当指尖碰到国舅爷的掌心时雁回下意识想逃跑,但终是克制住了,她手指轻轻在国舅爷掌心摩挲向前,将自己的掌心覆在国舅爷掌心时才惊觉那人的手指轻颤。
雁回心底情绪顿起,一股无法言说的冲动在她心底疯狂叫嚣着推翻了她之前的种种理性想法。
她手上使了劲力,借力于这只手掌,一个跃身修长的腿在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她翻过阻碍,便收了手,那人亦然。
没有多余缱绻和留恋,有的只有避不完的嫌,只有枷锁般的lún_lǐ人常。
雁回再抬眸时,目光从国舅爷擦过落在他身后沉默的谢昀身上。
将众人屏退三尺后,雁回才上前对谢昀道:“圣上,臣妾有要事禀告。”
谢昀复杂地看她两眼,然后再也不看她,将目光放在城墙之下,那敌寇来势汹汹即将兵临城下:“若是为谢解意而来,现在便可回去了。”
雁回也不意外,来寻谢昀的路上雁回便想到了这点,她道:“圣上,方才臣妾与……男子接触若让朝中文武百官知晓了,虽臣妾身揣要事但免不了有人弹劾。一如圣上,圣上深谋远略,臣妾愚钝亦不敢揣测圣心,但以臣妾这个计谋之外的人看来,圣上所做实在难以苟同,此事违背lún_lǐ大逆不道,臣妾未尽劝谏之言,有失职之罪。但哪怕臣妾因此丢了性命也是微乎其微的小事,若让圣上失了君威是大啊!”
谢昀有些意外,偏头睨着雁回不屑道:“装作大义凛然,实则以公谋私。”
雁回:“……”
国舅爷就在他们身后,她不知道国舅爷有没有听见谢昀这声。雁回实在是想不明白谢昀这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明明他对自己无意,在意这画上之人可以说是颜面作祟,可偏又毫不顾忌。
雁回没再说什么,她亦没有转身去看国舅,只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直直的凝着自己。
谢昀眺望远处,他刻意放走的张炬混在蛮夷之中。蛮夷不愧‘蛮’字,其族人蛮横高大,长相粗犷,张炬混在其中倒显异类。大梁建国以来便与蛮夷势如水火,两国是天生的敌人,然此时,张炬却比蛮夷更显恨意。
蛮夷少将军呼伦盛将军队停住,他古怪地看着郦城城墙下这一大片甚至可以算是一望无垠的黄土空地,随后叽里咕噜对张炬说了什么。
张炬一犹豫,随后驾马往空地而去,身后跟着的保护的人只有寥寥,甚至刻意与张炬保持着距离。
谢昀眼睛微眯,‘啧’了一声。
当时谢昀故意送了张炬一张郦城的城防图,被张炬用来作蛮夷的敲门砖。这城防图半真半假,真的部分引蛮夷入瓮,假的部分便是城墙下这块辽阔的黄土地。
郦城城下有暗河,河中机关无数。
当蛮夷的千军万马不慎踏上这堪堪掩住暗河的黄土,如同误入陷阱。届时束手无策只能任由大梁的皇帝宰割,所以当张炬拿了郦城的城防图时,蛮夷才会无条件地支持张炬,只因这郦城城防图太重要,重要到哪怕知道其中有诈,蛮夷也会愿意出手一试,攻破郦城可以算破了大半个大梁。
但谢昀无所谓,他策反张炬目的本就不是为了收拾蛮夷。
郦城城牒之上,弓箭手拉弓纷纷对准城下的张炬。大梁的帝王连戎装都未着上,他一身玄袍,戴着象征无上地位的金龙冠,脸色阴郁,他站在高处吹着高处的风,袖袍飒飒,威风凛凛。
城下张炬怒斥谢昀罪状。
“若无我张家,你谢昀早就是废太子了!”张炬一手勒着缰绳,一手直指谢昀:“想不到我张某人也是胸口捂蛇,你杀我儿,害我女,抄我家,我张炬与你不共戴天!”
雁回皱眉,张炬是在谢昀登基后才官拜丞相,以前充其量不过是个大理寺卿,手中权力比不得六部,更无兵权,那时的张家甚至不如现在的雁家,又如何力保谢昀?
况且当年亲审国舅爷亲信的就是他张炬,他明知谢昀与国舅爷亲近,还反过头站队?张炬此言实在让人诧异,雁回忍不住向谢昀打望,想知道谢昀的反应。
谢昀神情寡淡,并无反驳张炬之意,他的沉静反应更像是默认了张炬的话。他微微抬了手,就有人抬上来一个用绳索捆成粽子的人。
这人被谢昀以头朝下的姿势挂在了城墙之上。
“张炬。”谢昀开口:“可认识这人?”
张炬定神一看,看清那人面容后顿时被谢昀气得喷出一口鲜血。谢昀确实很会抓人软肋,也很懂运筹帷幄。城墙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被雁回以贵妃自戕为由请逐出京的张央程,张央程刚一出京就被谢昀的人抓了回来。
谢昀断他手断他脚,却偏要留他一口气。张央程受此折磨,奄奄一息早就没了往日的容光焕发,可谢昀偏偏又让人只将他面上收拾干净体贴,用此剜张炬的心。
张炬身形一软,被后面跟着的蛮夷一把提起来。
他派刺客进宫找那可以继续挟制谢昀的秘密,事败后便立即动身往大漠来。张央程失踪,他猜是落入谢昀手中。他用这个秘密挟制了谢昀五年,知谢昀恨意滔天,张央程落入他手九死而无一生,可没想到谢昀比他料想得还要狠戾。
谢昀幽幽道:“张炬,你若承认当年是你通敌叛国,向蛮夷透露了大梁军中机密,诬陷国舅爷投敌,迫害朝之功臣,朕便留张央程一具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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