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宫先生就解释了半天儿,吉先生才相信我们不是父子,哥,你们说有意思不?”
被人误会是父子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经历,管四儿一连三日,每次用膳都要满面兴奋的说起这事儿。
他啰嗦,老刀们却不觉着弟弟讨厌,每次都是笑眯眯的听完。
每次还说:“是么,那还真有意思的,其实我们看你跟宫先生也像是有缘分的。”
听哥哥这样说,管四儿便极兴奋的点头:“宫先生来燕京第一日遇到的便是我,可不就是有缘了。”
他说完,扒拉完饭,一抹嘴站起来就走。
陈大胜就在他身后笑着问:“又去国子学啊?”
管四儿声音越来越远:“是啊,大哥,晚上我要去宫先生家住去,先生今儿要给我讲他们山上的事情,特别有趣儿……”
余清官放下手里的布巾,接过侍从递来的清茶漱口,吐出水说:“这是有了爹,连哥哥们都不要了啊。”
童金台也住筷嘲笑道:“二哥这语气,怎得醋味这般浓,小七有个爹疼爱不好么?你看你家寿田,便是入了内卫,哪回不当值,不是转身就往咱长刀所跑找爹,上次我还听他们说,你家小子在外吹牛,说你一刀下去!能斩五十层牛皮!”
听到儿子崇拜自己,余清官自然是高兴的,然而还得谦虚两句不是,如此他便干咳几声后道:“至多二十层,咳,那臭小子,我就在他面前说过一次,他就记住了。”
兄弟们七嘴八舌打趣余清官,可陈大胜却为难道:“就怕,过些日子,第二批斥候回来,事情跟咱们想的不一样。”
老刀们瞬间不吭气,好半天马二姑才强笑道:“嗨,那又有什么,反正他也不知道。”
童金台很勉强的笑道:“是,是啊,反正他也不知道。”
自打小七痴迷国子学开始,他就展露出前所未有的快活,没人想他失望的,便集体把此事都隐瞒了。
又不知道是谁说了句:“大不了,就认个义父呗。”
“那也~行。”
一场秋雨一重寒凉,钟氏与谭士元出殡,没有葬回邵商,却借了谭士泽的光,葬在了燕京。
出殡这日清晨,陈大胜早早换玄色衣衫,又从书房暗室取出一个匣子,将里面一卷羊皮制成的名录取出。
伸手取刀划破手指,他用力在谭士元的名子上轻轻划过,而后便安静的坐在椅上,看那张满满的名录。
“头儿,时辰到了。”
陈大胜应了一声后站起,边卷这张羊皮,边轻声叹息:“总算,第一个解决了……”
古老的燕京长街,草草汇集的谭家子弟披麻戴孝,急匆匆各房赶来的妇人坐在丧车上面色阴郁,不想哭,哭不出,只得拿帕敷面,做了亏心事般碎步急促。
两口并不奢华的棺木被缓慢抬起,有道士飞扬一把纸钱,便有雇佣而来的孝子贤孙扶灵哀哭道:“好苦啊,不舍啊……亲人啊……”
乌秀低头看着自己的外甥微笑:“小崽子,你就说你上不上车吧”
小小的谭兴业却仰着脸,看着自己的舅舅满面倔强道:“我要找我爹!”
乌秀一把拎起他后脖领子道:“你爹看不上你。”
他把外甥塞进姐姐的车。
乌灵接过儿子,安慰的摸摸他的脑袋,抬脸看向队伍最远的地方,那里白茫茫,草枯枯一片哀色,可是为亲爷爷捧灵的孙子却不是嫡出,而是长孙谭兴源。
七八岁的小孩儿心智不全,知道阿爹带了哥哥去,他习惯这种失落,表情便沮丧无比。
乌灵怕儿子失望,便看向弟弟哀求:“阿秀。”
乌秀本不想管这事情,却最心疼姐姐,他无奈回身,伸出两只手对外甥道:“来,我带你骑马。”
可惜,他的小外甥也与旁人一样,看不起自己的舅舅,便倔强道:“我才不与你坐,你,你的马没有我阿爹高,我,我爹的马特别高,可以上天……”
乌秀冷笑着看这孩子,到底一把拉下车帘,嘴里低声道:“好血脉,一家子白眼狼……”
说完,他拉过高价购于六骏马场的名驹,纵身上马之后,更多抽泣声响了起来。
大家宗妇出行,身边总有声势,乌灵没有,只有弟弟缓慢的护着单车向前行进……
偶尔乌秀看向车窗,谭兴源,那崽子便立刻躲进车内,没多久又探头看自己的舅舅,周而复始。
钟氏与谭士元死的过于骇人,这一路便安静非常,不论与开国候府多好关系的人家,都不敢在路边搭建祭棚。
如此,这场出殡便成了大梁开国之后,贵门当中最凄清的葬礼。
过六市口子时,郑阿蛮站在茶楼二层,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叹息:“也算是一代枭雄,谁能想到却是这个下场,还记得咱们在御前第一次见这厮的时候么?”
常连芳闻言嘴角勾了一下,放下手里的酒壶叹息:“过来吧,说他作甚?”
李敬圭闻言点头,拿起筷子给常连芳添了好些菜。将他的碗盘堆的满满的:“就是,好端端的别提谭家,最气咱小花儿在外征战小三年,好不容易得胜还朝了,却遇到这样的事情,找死都不会挑拣时候……不提了,你多吃些,这些年在外吃苦了吧?”
“小花儿?”常连芳嗤笑出声,他无奈摇头道:“这都多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你不提我都忘记了。”
南门城楼。
皇爷背着手站看着远处,佘青岭一身素衣相陪,直到看不到那队伍,佘青岭才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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