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老板,你先看看这是什么,再决定要不要。”傅宪之笑容里带着笃定,他笃定俞昭明一定会要这份礼物。
俞昭明被勾起了好奇心,打开盒子,是一把手枪,不过看起来挺旧的,明显可以看到都生锈了。
他面色僵了一瞬,旋即恢复正常,“傅督军送我这个做什么?”
林暮觉得挺奇怪,傅宪之为什么要送一把都生锈的手枪给俞昭明呢?
首先,傅宪之堂堂督军,要什么好枪没有,怎么会用这样一把生锈的枪作为礼物呢?实在不体面。其次,俞昭明是个唱戏的,他要手枪干什么?他会用枪吗?还有,俞昭明看到这手枪的脸色可不对。
种种疑问,只有一个解释,这把手枪本来就是属于俞昭明的。
傅宪之从檀木盒子里拿出那把手枪,仔细端详着,“昭明兄,前尘往事,你当真都忘记了?”
“我不知道傅督军在说什么,什么前尘往事?我就是个唱戏的,傅督军认错人了吧?”俞昭明看起来很镇定,实际上林暮注意到他放在桌下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昭明兄,都过去十年了,你真的准备终老梨园?”傅宪之把那把枪微微用力拍在桌面上,钢铁的枪身和木质的桌面撞击,发出了一声闷响。
“督军,我唱戏唱得不够好吗?为什么不能终老梨园?我师父说我是祖师爷赏饭吃,就应该唱一辈子戏。我也已经打定主意要按我师父说的那样,唱一辈子戏了。”俞昭明远远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坚定,他都不敢看傅宪之的眼睛。
“好!好!好!”傅宪之连道三声“好”,“俞老板,那就麻烦您帮我把这信传给张正则司令,我不再叨扰。”
傅宪之把一封信递给俞昭明,转身就走。
林暮赶紧跟上。
离开雅间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俞昭明,俞昭明正看着桌上那把旧枪出神。
坐在车上,林暮是欲言又止。
倒是傅宪之先开口了,“是不是想知道俞昭明的故事?”
“是。”林暮大方承认。
“回去陪我喝两杯,这个故事啊,太久远了。”傅宪之把头靠在椅背上,闭目,似乎在回忆怀念着什么。
回到督军府,林暮拿着一瓶伏特加和两个琉璃酒杯敲响了傅宪之的房门。
她把酒倒好,递给傅宪之,“督军,伏特加,烈酒才配得上陈年往事。”
傅宪之端过酒杯喝了一口,他端详着杯中的透明液体,“故事要从十年前说起了,虽然时间久远,但我依然记得那一年。那一年革命党带着军队闯进了皇宫,逼迫清帝退位。那时候的文华殿大学士叫余庆云,当场自刎于太和殿前,以身殉了清王朝。”
“俞?”林暮敏感地注意到了这个姓氏,“和俞老板同姓?”
“不是俞老板的俞,是‘汨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的余。”傅宪之又喝了一口酒,“不过你要说是俞昭明的俞,也行。俞昭明从前的余就是那个余,后来才改成了俞老板的俞。”
“所以,俞老板是文华殿大学士余庆云的儿子。”林暮猜测。
傅宪之点点头,“俞昭明那时候还很年轻,满怀壮志,不喜欢他父亲的政见。他认为他父亲是愚忠,也认为清王朝气数已尽。他和那时候的一些进步青年联系密切,余庆云学士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最后气得都把俞昭明逐出家门,不许他回家。”
“他也是那时候认识的张正则。”傅宪之的酒喝完了,林暮再帮他满上,他问林暮:“你知道张正则的事情吗?”
“听说过一些。”林暮在记忆里面搜寻,“张正则司令布衣出生,年轻时揭竿而起,参加了推翻清朝的革命军,革命军之后他就一直效命于北方政府。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离开了北方政府参加了新兴党派,在南方政府立过无数汗马功劳。挺传奇的一个人。”
傅宪之听到林暮的评价,若有所思:“他是挺传奇的。我和张正则是兄弟,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不过人各有志,我们的信仰不同。他那时也是俞昭明的好友,俞昭明也参加了革命军。”
“也就是说,俞老板亲眼看到自己和自己的战友,将自己的父亲逼死在太和殿前。”林暮猜到了。
“是啊。”傅宪之把玩着酒杯,虽然酒是透明的,但是琉璃杯子折射着屋内昏黄的灯光,显得里面透明的液体都流光溢彩,“俞昭明自此大受打击,离开了革命党,改原先的余为现在的俞,断了和过往的一切联系,下海唱戏。大概只有唱戏的时候他可以得到内心的放纵和平静,能够忘掉忧愁。再后来,大家都以为那个有志青年死在了乱世。而梨园多了一位同名的俞老板。”
“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林暮这才明白,傅宪之今天叫了几句“昭明”,叫的是当年那个有志青年余昭明。
“他自那以后一蹶不振,每日就是唱戏,他说只有在唱戏的时候他能够忘了他是余昭明。”傅宪之摇摇头,可叹可怜啊。
林暮没想到背后的故事居然是这样,怪不得俞昭明能够不被打扰安安心心唱戏,傅宪之和张正则这些老朋友应该出了不少力,“原来俞老板的故事这么悲伤,难怪他不愿意再提。督军,要我说,您今个不应该把枪扔在那里就负气离开。我感觉得到,俞老板并不是真的就想在那里唱一辈子戏,他只是一时想不开,您该再劝劝他的。”
“一时想不开?他那哪里是一时,十年光阴也能算作一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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