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大人罕见地坐在办公桌前,放松地仰面靠上椅背,假寐时的面庞恬静又安宁。
大概是睡意渐沉,朦朦胧胧中有些受寒,他突然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这才晃晃脑袋,伸着懒腰坐直了。
拉开身侧的抽屉取了几粒糖出来,太宰治剥开一颗放进嘴里,试图让自己清醒点。甜意在舌尖荡开,他咬着糖含含糊糊地问身边的中原中也:“游击队长还没有来吗?”
“中岛敦?”
橘发的青年针对他的散漫态度嫌弃地翻了个白眼,随即也微微蹙眉,“这家伙也太慢了,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大门被从外侧缓缓推开,白发金瞳的少年沉默地步入,面对宣誓效忠的首领半跪于地低头行礼,右手恭敬地按在胸前。
“太宰先生。”
“敦君。”
鸢色的眼睛含着看似温情的笑意,探究地打量着他。
“花了好长时间呢。明明接到了我的召集命令,结果却这么——”
“我,回去换了套衣服……之前的不小心弄脏了。结果却耽误了这么久,真的万分抱歉!”
说不清信与不信,青年瞥一眼他身着的黑风衣,又往嘴里扔了一颗糖,将糖纸揉成一团,随意地挥了挥手。
“唔,下不为例。帮我送封信去武装侦探社吧,敦君,你知道地点吧?”
中原中也在上司的示意下,没好气地丢了个空白信封给中岛敦,被后者稳稳接住。
信封入手极薄,里面似乎塞着一张不大的硬质卡纸,中岛敦一入手就猜到里面八成是张照片,联想到和前辈分别前那人说过的话,心里顿时隐隐有了猜测。
就连自己都知道“武装侦探社加入了名为芥川龙之介的新成员”,而总管情报的雨宫翠却似乎对此一无所知,这件事本身就很耐人寻味。
除非是有人不想让他过早知道。
——偌大的港黑,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就只有一个。
中岛敦将信封揣入怀中,沉声应是,随即在得到太宰治的示意后站起身来,快步离开了首领办公室。
出于个人的原因,只要十七岁生日时发生的“那件事”一日印象犹在,他就一日绝对无法违抗太宰治的命令,就算阳奉阴违也不可能。
或许正是确信这点,boss才没有深究他身上的疑点,只是草草命令他把信送到侦探社了事。
放在平时,这种想法并没有错。
但人一旦有了私心,就会不甘于走既定的路,更愿意试试无谓的挣扎。
白发的少年离开了港黑基地,回头望一眼高高耸立的五栋大楼,并没有遵从命令、就这么直奔武装侦探社,而是绕了个弯,钻进了一条七拐八拐的狭窄小巷,敲响了某个隐蔽小饭馆的门。
“是我,中岛敦。”
破旧的门扉吱呀作响,芥川那张压抑着怒气的脸庞出现在眼前。他尽量避免去感知对方的情绪,从这人身边侧身迈步进去,就着门口散落进来的阳光分辨众人的脸庞——宫泽贤治、谷崎、国木田——武装侦探社几乎全部的武力都在这里了。
而中岛敦在看过一圈后,从怀中取出信封,颇为恭敬地递交给坐在房间最深处的长者。
“首领给您的信。”
后者在一瞬间的沉吟后接过拆开,拿出照片扫一眼,随即递给了一旁焦躁不已的芥川。侦探社的新人一眼判定,说了声“是雨宫”,随即深吸一口气,强行按捺住情绪,额角的青筋不甘寂寞地跳动着。
完成任务的中岛敦松了一口气,随即咬着牙发问。
“我想,这大概就能证明我之前所说并非谎言了吧?”
——他是指,在大厦门口犹豫着等候前辈、结果不经意看见太宰先生把人抱进电梯之后,电光石火般串连起各个环节,在百般犹豫之后前往侦探社寻找芥川,并告知了首领的一些安排。
甚至还被迫和难以取信的芥川打了一场,之前所穿的外套上都沾染了血迹。
【因为不够坦诚而心怀愧疚,因为心怀愧疚而无颜面对。】
【我碰见了认识的人……这也是太宰先生安排好的吗?】
“那个黑衣男——果然是想用雨宫来引在下步入陷阱吗!”芥川烦躁地踱来踱去,毫不掩饰自己想要上钩的冲动,“但是,如果因此畏首畏尾不给他教训的话,在下绝对无法释怀!!”
相比身在局中的雨宫翠,侦探社众人的想法要更为简单些。
既然港黑的首领是芥川耿耿于怀的仇人,那么解救深陷黑手党的同伴的友人、帮芥川出了这口恶气,那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们所不清楚的,只是中岛敦在这场事件中扮演的角色。
“恕我直言,”气质更为沉稳的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看向少年的眼神相当复杂,“那封信只能证明港黑首领确有诡计,但证明不了你的动机。黑手党的‘白色死神’,为何要心血来潮、对我们伸出援手呢?”
伸出援手?
中岛敦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我没有。”
“我之所以联系你们,只是雨宫先生……他原本大概打算这么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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