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前排,张齐正打碎一只试管,发出“我去”的一声跳脚声。徐至秦与他相觑两秒,果断放弃挣扎,拿着实验记录表,窜去其他桌,这里问问,那里瞄瞄地往纸上填写现象和结论。
班上学生因为拖堂,发出此起彼伏的哀怨声,却又不得不抓紧时间继续往下操作。
白色纱帘蹁跹,窗外流动的清风驱不散室内飘散的化学试剂味道。
在这样一片说不上难闻,但也绝对称不上好闻的空气中,喧嚣满地,纪初谣却只听见岑易那句话。
她明明在生气,他却还在笑。
纪初谣觉得心情更烦了,别开脸,闷出两个字:“不是。”
岑易乐得更厉害了,心说,明明就是。
“老大你笑什么呀。”
前面徐至秦逛了一排下来,刚从从悦那儿抄了一部分,转战目标:“你第五个实验和第六个实验做了吗?江湖救急,借抄抄。”
纪初谣就听了前半句,她没想到自己表现的那么气了,这人还能搁那儿跟没事一样继续笑,身形顿了顿,扭头无声看人。
岑易嘚瑟的嘴角立马一收。
徐至秦后知后觉地发现气氛有点微妙不正常,隐约注意到两人桌下的手交叠在一起,正想定睛仔细看,就见老大起身错开位置,挡住了他的视线。
岑易不着痕迹地将纪初谣往里拉了拉,自己挡到过道的位置后,才松手。
把她那张捏的皱皱巴巴的实验表摊开,拿笔飞快在上面把空白的四个实验步骤都补全,看她这张没写名字,纸又皱的不像样,索性飙上自己的大名,递给徐至秦道:“自己找别的地方抄,我这儿还忙着。”
徐至秦纳闷:“你这不都已经做完了吗,还有什么要忙的。”
岑易自顾检查起桌上已经布置好的蒸馏装置,动手把冷凝管的方向调换了一下:“想再检验一遍不行?”
徐至秦默默竖了个大拇指。
老大不愧是老大。
徐至秦走开,趁老郑出去倒水,拍拍手上的答案纸,拍卖似的叫道:“来来来,新出炉的标准答案,有要看的朋友吗!”
“卧槽,谁啊,速度那么逆天,我踏马才做到第四个呢。”
“这还用问么,肯定是易神啊,我之前看他刷题都刷到选修的内容了,这些实验估计老早就掌握了。”
一群人蜂拥过去,纪初谣看得有些按捺不住,也不知老郑什么时候会回来,步子动了动,瞥了眼桌上岑易一个字还没写的实验表,心想自己那份被他取缔了,大不了抓紧再抄一份,抬手拿过,就往外走。
实验室的桌子排与排之间空隙很大,纪初谣轻易穿了出去。
谁想岑易眼睛那么灵,一把抓住她的帽子,又把她揪了回来:“去哪儿。”
天凉之后,纪初谣习惯在夏季校服外面套一件运动外套,虽然学校有制服外套,但她总嫌穿着不舒服。现下又觉得运动服帽子的设计很不合理,老被人逮着。
她眼睛还直勾勾盯着不远处徐至秦的方向,准确来说,是盯着他扬在手中的那份答案,坦直道:“抄答案。”
岑易怔忪一瞬,倏地笑了:“阿菜,咱能有点出息么,标准答案就在你身边呢,你还跑去跟他们挤?”
纪初谣收回目光,扭头看他,提醒他事实道:“刚刚不愿意帮我的人是你。”
尽管现在徐至秦手上的答案也是出自他手,但大家都围上去抄他都没拦着,没道理就不给她一个人抄。
岑易被她这话弄得有点卡壳,认真给人纠正道:“我刚只是没帮你,不是不愿意帮你。没帮是客观事实,不愿意帮是主观倾向,你不要胡乱诬陷人。”
纪初谣没听懂什么客观主观的,声线有些清冷地反问道:“所以?”
岑易心里想骂一声“艹”,嘴上却非常留德。
他想他可真是个好人:“所以我是愿意帮你的。”
纪初谣眸光动了动,不知道是不是纱帘被风掀起,挡住了日光的缘故。
这回总算站着没再动了,老实定了下来。
岑易若有若无松了口气,抓在她帽沿的指尖松开,转而给人讲解桌上的实验装置:“你看,冷凝管的安装是常考点,你刚装反了,正确应该是下进上出,这样才能保证冷水和热水蒸汽的接触面积够大,接触时间够长……如果考试遇到冷凝管竖放的,原则上也都是下进上出……”
岑易的嗓音清润低凉,像极了夏日闷热午后的一场大雨,雨线连绵,一下一下敲击耳膜。
化学课上听起来像是催眠的凌乱字符,在他口中,反而组成了连贯有序的完整句子。
原来相同的内容,换一个人叙述,也会如此不一样。
岑易的语速并不快,但因为详略得当,重点的地方罗列考点论证,简单的地方快速带过,所以四个实验飞快就讲完了。
鉴于老郑没两分钟就回到实验室,班上同学抄也只抄了一会儿,大部分人还是自己老老实实完成。
在岑易收拾装置,纪初谣乖乖把现象结论往纸上填的时候,其他人也才刚完成往讲台上交。
从悦化学好,相对稍快一些,但后来被其他同学拉去帮忙,等两人都结束,已经离下课过去半个多小时。
老郑在前面讲台看了两次手表,招呼道:“岑易,老师一会儿还有化学组的会议要开,要先走一步。我把实验室的钥匙放这儿了,你帮我把器材检查一下,实验表收齐了晚点送我办公室就行。”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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