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死就死了,叫什么。”
这无名刺客死得如此热闹,阮慈也不禁看去一眼,皱眉嘀咕,“怎么只踢一脚便死在那里了,真不经打。”
于她来说,在宋国往坛城一路上,已击杀过许多妖兽,便是修士,当时宁山塘和她争鱼的黄公子,还有那音含幻术的白衫少女,若是陈均没有救人,从宁山塘往下跌去,也都是要死的。阮慈对这些事是早想得透也看得惯了,不至于因为自己踢死人便心神不安,只是奇怪这人本来受了一脚还没有垂危,怎么自己在那躺了一会儿,又自己吐血死了而已。她仍是戒备着那未露面的筑基修士,开声又道,“既然想杀我,还不出来么?”
空山寂寂,除了那河蚌痛楚收缩发出的喁喁之声,林中仍是悄无声息,并无一丝人迹,但在阮慈感应之中,仍是有一股沉重的‘势’在林中潜伏。她用神看去,只见诸花诸叶都极是明白,但却看不到那修士的灵气,便知道自己修为有限,无法如此直接地将这修士找到,来人应当至少是筑基期修为。
修士眼中,有实更有势,原本阮慈没有修道,只是谢燕还为阮慈开启眼识,她看不到的东西,便不能清楚感应,但如今一俟开脉,五感便立刻清明起来,对她来说,这山林四周,不但地势起伏,是一处风景优美的山坡,同时在势中也是一处灵气有浓有淡的‘场’,如那河蚌,凡人看来,乃是石崖小瀑,但在阮慈识海之中,却是一个蠕蠕而动的大蚌,眼中所见的猫影,也是弹动不休、蛇行鼠步的一根斧足。她也不知是否所有炼气修士,都能如此观气,又或者是依托东华剑而来的异能,不过,这两个刺客大概是未预料到她有这般本事,阮慈追猫,不但是追河蚌,也是追给他们看的。
那个灵气浅淡些的刺客,如今已是死在那里,从‘场’中感应,灵气消褪,点点灵光从体内散逸出来,更有虚景不断冒出,这在实中丝毫没有征兆,只能从‘势’中观,若是看得够仔细,也许还能看清虚景中的画面,阮慈不由想到刘寅的内景天地,心道,“南株洲那个刘寅,他的内景天地可以化虚为实,将那片天地转化为虚实之间的秘境,这个炼气修士,内景天地也许就是这不断冒出散逸的虚景了。”
虽然虚景之中,也许便含有背后主上的线索,但她此时也不会分神查看,闭目凝神感应,只觉得场中那另一处更浓密的人形光团,在她附近不断游走,随着阮慈气机之变而变,阮慈几番想要锁定气机,找到这光团最薄弱的一点,但都被他迅速避开,同时这人也在寻找她势中的弱点,倘若能锁定阮慈势中薄弱之处,将会毫不犹豫,刺出那夺命一剑——阮慈有种感觉,这一剑,将不会有前头两次交手时那样容易招架,若是刺中薄弱之处,甚至会对她的丹田玉池造成损伤!
自她得剑以来,虽然猎杀过不少妖兽,也曾在筑基期妖兽跟前,感受到将要受伤的危机,但那时受伤的只是体肤,和这种危机却是截然不同,要知道丹田玉池本就是介于虚实之间的东西,若不是损害修士躯体,很难伤到玉池,这刺客竟在周旋之时,便想要斩出那刺入虚实之间的一剑,着实令阮慈大感棘手,她也不得不将自己的势转化得更快,将势中薄弱之处掩盖,如此腾挪,对精神实是极大的消耗,不过是片刻光景,她便微皱秀眉,露/出了吃力的模样来。
若是凡人来到此地,定会觉得荒谬,小溪一侧躺了一个死人,又有一个劲装少女,在一个大蚌面前,闭着双眼,双脚不断变幻步态,仿佛在和什么看不见的敌人对峙一般,脸上极为吃力,看着就像是个疯子演着自己心中的戏码,一点也没有武林高手对决时那拳脚齐飞、兔起鹘落的精彩,但在能观气的修士看来,阮慈却已是陷入了极大的凶险之中。
那刺客的势逐渐增强,游走不断,阮慈的势变化已是逐渐缓慢,防守得越发吃力,难以锁定对方的位置,而那修士的势则渐渐上扬,杀意更是浓郁,任谁都能看出,在阮慈势竭的那一刻,刺客的气势也将达到最强,这一剑将会在气机牵引之下,击中阮慈最薄弱的一点,却是避无可避,志在必杀!
阮慈面色逐渐凝重,似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她轻咬下唇,素手抚上胸前玉壁,皱眉道,“我知道了,你在地下,你会土遁术,是以我抓不住你。”
山林间依旧寂寂无语,她也还在不断转身防备那游走不停的攻势,自言自语地说,“你以为你在地下,我就奈何不了你么?哼,也许我是拿你没办法,可我难道就没有旁人送的几件法器么?”
说罢,她闭目低喃几声,仿佛念念有词,随后将玉壁一举,只见玉壁逐渐亮起,似有丝丝剑气纠缠其上,犹如雷电般游走跳跃,阮慈哼了一声,道,“我抓不住你,你看它能么?”
玉壁骤然一亮,一丝剑气劈入地中,地下顿时响起隆隆闷响,好像有一条小龙,在地下左冲右突,地面更是忽隆忽陷,只是须臾之间,那地下小龙已离开溪畔,直往山中而去,在场中观势,可见剑光如龙,直追那刺客而去,刺客周折迂回,却又怎敌得过剑光,却是被那剑光咬噬在口中,仰首一嚼,咬成两段,将口中那团虚无光芒嚼吃了几下,满足咽下,这才破土而出,在空中一个周折,又重新冲向玉璧,想要冲入璧中,但怎么也融不进去,索性长吟一声,摇头摆尾,融入玉壁之上,化作了一团龙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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