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生前心心念念的展家人,玉堂用情至深舍命护出的人,白锦堂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保全。一天一夜的手术,他倾尽心力挽回了展昭x_i,ng命,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直面他醒来的眼睛。
“证据……还在吗?”他听到展昭在手术刀下问。
白锦堂知道展昭会问到它。展昭昏迷期间,襄阳和欧阳春都曾经要求拿到证据,卢方却把它给了白锦堂。真正能为这两个孩子着想的人,除了白锦堂,卢方想不出第二个。其实就算卢方不说,已经被玉堂死讯激得濒于爆发的白锦堂也不会把它交给任何人。
除非展昭开口。
“在。卢大哥托我给你保管。”白锦堂回答。
“把它,交给襄阳。”
白锦堂拿刀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
“好。”
展昭再次堕入昏沉深渊。
养伤的日子里,白锦堂竭尽所能照料展昭,展昭默默服从锦堂安排好的一切。展昭稍微能够下床活动时,白锦堂把他带回那座别墅。物是人非,白禄不在,玉堂不在,楼上楼下一片空寂。每到黄昏,眺望残阳如血,故土遥遥,国破家亡的感觉具体到一呼一吸。
锦堂虽然陪着展昭,但一直在密切关注国内战事。榆关以一日而失,热河以七日而陷,华北可危。国民政府请求与日停战,换来的是次日北平被围。南京党部在海外华侨报纸上广为宣传中方和平观点以阻日本占舆论先机,一面将侵略具体事实提交国联与签约非战公约诸国以求公道,无果。
展昭越来越沉默,常常整天不说一句话。白锦堂努力想从展昭恢复了平静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可是每每和展昭眼神相对,后者的澄明黑眸从来都如曜石一般坚硬利朗,毫无波动。
他已经孤独了太久,只有玉堂打破过他的心障。而现在,他再次封闭了心门,把一切葬在里面。
床头的灯光晕出柔和的午夜气氛,白锦堂坐在床边凝视着展昭的睡颜。展昭瘦得惊心的清俊脸庞线条更加分明,稍显蓬乱的额发下,长睫静覆一抹蛾翅灰影。
展昭养伤已近两月,近于折磨的复健几乎熬掉半条命。白锦堂事务繁忙,一个白天不在,回来以后听白寿说展昭把自己关在顶楼整天没下来。他疾步上楼,拔枪轰开门锁,累得昏睡在暗影里的人被枪声惊醒,想要起来,被他一把捞住,扔回卧房,剥掉汗s-hi的衣服,把人甩到床上,然后坐在这里盯着他。
于是他竟然就这样一动不动睡到了现在。
这过分的安静让白锦堂心生怒意,他几乎想要伸手把展昭拉起,揭穿这假象。
白锦堂知道展昭在想什么。他从来没有指望过家里有个像御猫一样的特工还能隐瞒住什么消息。形势一日一变,许西风成功“清剿”了陷空帮,并且把落在匪军手中的东条参谋长送回军部。十九路军因违反不抵抗命令进行抗日而被整肃调离。芸生代替白玉堂接受南京追认表彰后毅然归队。陷空帮加入了抗日同盟军,在东北活动频繁。主和与主战声音交错盘旋,国运飘摇,风雨如晦。而展昭,绝不是安于一隅,苟且偷生的人。
你急于恢复,我知道。你用了我的电台,我也知道。
你是在试探我知你多少?还是等待我先向你摊牌?
白锦堂眉头纠结起来:“我知道,你醒着。”
展昭听到白锦堂的声音可称和蔼。但他了解床边这个人,知道这种能够照亮黑夜的温暖,是另一种不可违逆的命令方式。
于是展昭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白锦堂严肃的眼神。
“南京召你回去?”语气毫不像是发问。
展昭点头。
“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白锦堂望着展昭的眼睛,“南京方面同意签署塘沽协定,欲以和日而掩护外交,以交通而掩护军事,以实业而掩护经济,以教育而掩护国防。效勾践之忍辱生聚,行之五年,由小而大。可是展昭,以国土换时间进行备战能有多大成效?国家四分五裂,力量不能统一。以一家之力抗一国之军,我很累……累到我有时会想,难道真是爱国热血冲昏了理智,让我明知不可胜,还要抗战到白家再无一人为继,断子绝孙?或者,我也效仿南京的做法,眼看沦陷国土生民不继,以韬光养晦的名义积聚力量,以求壮大后一击必杀?——面对外敌欺辱掠夺,我还能不能等到己力壮大那一日?”
展昭默默,眼中似有微芒闪烁。白锦堂的眼神极似白玉堂,灼灼如鹰隼,腾腾若烈焰:“所以,展昭,我不能等!眼见山河划尽民族涂炭,难道要等到举国认同求和,我们的幼童被奴化到连母语都忘记,我们才算是力量成熟?展昭,不要回去,和大哥一起转战东三省,让世人知道,中华民族有烈x_i,ng在!”
展昭支撑着床铺坐起来,动作并不轻松。白锦堂没有扶他。展昭坐直时,额上已经冒出大颗汗珠。
“正因如此,大哥,我才必须要回去。武力有限时,我更期待的是人心。”
有风拂过,窗外漫起夜雾,遮没了月色。白锦堂觉到一丝凉意,拿起件衣服给展昭披上,眼里是真的心疼。
世上最不可测的就是人心。然而这个年轻人说,他相信。
“十分天下,四分时势三分气运三分命。时逢乱世,是非混淆,刀枪无情。多少人热血迷头,名利障眼。我只求存一颗醒心,投身官政浮沉,能倾这三分x_i,ng命,护得一分公道,展昭就已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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