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四娘一回来就显出一种和往日不同的“财大气粗”。据去过院子里做零工的村民们说,养蚕的屋子全是一水的砖瓦房不说,铺地用得都是方砖――村子里大多数人住的房子只是夯实的泥地罢了。
沈开宝家隔壁的多多娘和王四娘的娘家是一个村的,关系也比较好。沈大夫妻二个一回来,她就跑去了。她家的孩子多,家累重,便在王四娘家做起零工来了。据她说,这沈家的蚕房考究的地方太多了――可不仅仅是一个方砖铺地。
“……那蚕房里的窗户,外面全部罩着纱窗罩子!”多多娘蹲在溪水边洗衣服边说她的见闻,说得眉飞色舞,“那么长的蚕房,前后墙都开大窗户,光这些窗户的纱窗罩子就要用去多少纱,真是作孽!”
她嘴上说作孽,与其可一点没有“作孽”的感觉,倒像是洋洋自得的吹嘘,似乎连带自己这样打零工的都一起“高大上”起来了。
旁边听她说话的人笑了起来:“多多娘,你吃了王四娘家几碗冷泡饭萝卜干,连个蚕室都要帮人家吹。”
“吃泡饭?”多多娘眼睛往上一挑,“你连泡饭都吃不上呢,四娘家给我们吃得可顿顿是干饭。”
溪水边立刻引起了一阵羡慕的啧啧声。蚕季将临,青黄不接的当口,各家各户的老底都快要没了。能混着杂粮米糠喝碗稀饭应付已经是村里大多数人家的常态了。有的人家从月初开始就不得不从外村条件好些的亲戚家借米了,赈荒局也了些救济米。不过这米的质量很坏,要在往日。那是连猪都不愿意吃的粮食。就是拿来熬粥也顶不了饿。
多多娘似乎被这样的气氛所陶醉――她难得成为“溪边恳谈会”的主角,继续吹嘘着在王四娘家打工的见闻。
王四娘家的蚕房实际就是按照李幺儿在凤凰山庄修建的育种场同一个设计理念建造的。当然设备远没有山庄里的那个那么考究,甚至比山庄脚下的慈惠堂的蚕场的用房还要差一些。大面积的玻璃窗、百叶窗之类太具冲击力的东西一概没有,催青室里也不安装铜管冷热空调。不过其他设施都是按照标准来修建的。
这些设施按照旧时空标准只能算“瓜菜代”,但是在本时空,已经是蚕农们做梦也想不到的“豪华配置”。
正好沈开宝路过溪水边,眼见着多多娘又在吹沈大媳妇,他心里一阵光火:原本他对这两口子倒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地方。特别是他们倒霉之后,还隐隐约约有点同情。自从他们风风光光的回来之后,他就满心的不自在,总觉得沈大二口子“不该这个样”。
“不该这个样”,具体应该什么样,沈开宝自己也不知道,总之。每次一听到有人说这二口子,他心里就来气。现在听到多多娘又在吹嘘,忍不住说了一句:
“养蚕搞这些花哨的东西做什么?这么多年就是这么养得,她王四娘弄个‘新法’还能养出个仙蚕来?白糟践东西,要有报应!”
沈开宝吹胡子瞪眼的一番话,让一溪的女子们都有些吃惊。这溪水边女人之间聊天,男人向来是不闻不问,更不会插话。他这“横戳枪”一时让众女人都蒙住了。
他开了这一炮,也觉得不大妥当――和女人们一般见识做什么?白掉了自己的“身家”。气鼓鼓的转身就走开了。
“自己没肉吃,也见不得别人吃肉!”忽然身后那群女人中间有人轻声骂了一句。
听声音大约就是多多娘。沈开宝顿时气得筋都胀了起来。但是却没法作――他都是五十多的人了,和女人吵架传出去给村里的人要笑话死。
耐着一肚子的气。回到家。家里的女人孩子们都在廊檐口糊“蚕箪”。他老婆和大庆媳妇的手艺很巧,把新买来的“广东纸”糊得很平贴,沈开宝多少放了心――他一直怕自己贪便宜买来得广东纸不合用,闹出一个笑话来。
糊好得“蚕箪”上品字型的再糊上三张小小的花纸――那是一块儿买来的:一张印的花色是“聚宝盆”,另两张都是手执尖角旗的人儿骑在马上,据说是“蚕花太子”。
糊好得“蚕箪”放在太阳底下晒,这也是多年来老规矩了――照着老规矩做总是不会错的。沈开宝想着。大庆媳妇在作裙上拍了拍手,说:
“阿爹!家里一点米也没有了,连大麦粉都快光了……”
“赈荒局得米呢?”
“总共只给了三十斤米,里面小一半是灰沙谷壳,一家子人能吃几天?”
沈开宝也想不出办法,街上的米倒是有,也没有灰沙谷壳,可是一斗三钱的价格,是他们绝对消费不起的。家里的几个钱,还得留着要紧的时候买桑叶用。
往年这个时候,村里借一点,大庆媳妇到娘家借一点,再去街上相熟的店里赊一点,这一个月好歹能混过去,只要春蚕登了场,就算是熬出头了。
但是去年的旱灾弄得家家户户都是穷精光,想借也没地方去开口。街上相熟的店铺如今也不肯赊――一场灾荒下来吃了太多的倒账,能继续开着就是命大了,哪里还敢赊欠出去。
去曹老爷家去借,那当然是有得。只是这原本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债又要增加了。一想到自家那点已经被押出去的地,沈开宝就觉得心慌。
“没米下锅,我就有米了?”沈老爹生气似的说。他和媳妇之间因为去不去王四娘家做零活的事情已经闹过不快。
原本大庆媳妇就想让沈开宝用房门头兄弟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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