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只觉得自己那颗已沉寂在y-in暗处的心仿佛又痛了一下。
“……先生?”过了良久,张绣出声唤他。
“……怎么?”
“说起来。”张绣踟蹰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先生之前……是要告诉我什么?”
贾诩犹豫了半晌,终于摇了摇头。
“没什么。迟些再说。我们先赶路吧。”
虽然暂时避开了追兵,只怕依然有人在穷追不舍,眼下还是不要在一个地方久呆得好。
两人从绑在马腹上的皮袋里取出一些干粮吃了,重新上马,朝曹军兵团的所在地行去。天已大亮,朝阳的光辉洒遍了整个山脚的村落。林间的鸟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清风拂面,要不是现在两人都一身狼狈疲倦不堪,比起逃亡,倒更像身在宛城之时某次公事结束后的骑马远乘。
路上陷入了微妙的沉默。马匹持续奔走,贾诩在后,看不见张绣的正脸,只见他每隔一小会就回头瞥自己。贾诩故意只作不见,果然不出一会,张绣率先憋不住了开始说话了。
他絮絮叨叨的跟贾诩扯着来到曹营后的各种所见所闻。与贾诩不同,张绣似乎跟其他人相处的都更融洽;尽管曹c,ao吸纳和提拔人才向来不拘一格,也依然存在着亲属与外姓将领之别,更别提还有资历问题。刚献降不久的将领,就算不是恨不得在其他人面前把自己埋起来,也是尽可能低调行事的。但这一套在张绣身上似乎并不通用,他这种自来熟和被排斥时也满不在乎(也许是根本没发现被排斥)的个x_i,ng,让他倒是迅速的跟其他将领打成一片。
“乐进连着几天都拜托我帮他喂马呢。”他得意洋洋的说,“一定是看我很靠得住。”
不,人家只是打发新来的去做事而已……
“结果他的枣红马不认他了,只认我喂的料子,他一接近就又踢又咬……明明就是他平时照顾不周,居然怪起我来?”
“然后呢?”听着张绣愤愤的声音,贾诩忍不住问,“他为难你了?”
“为什么我得受这种指责,他说我的不是还想动手,我就不客气的跟那家伙打了一架。”张绣满不在乎道,“别说,曹营中了不得的家伙还真不少,跟他干了一架光淤青痛了我几天……不过他也好不到哪去,胳膊都脱臼了。后来他跟我说‘看不出你小子还挺能打’,还介绍我跟李典于禁他们认识呢。”
“……是吗。”傻人果然有傻福,贾诩提了的心也放下了点。军营中原本严禁私斗,但合作伙伴之间的磨合交互和彼此信赖也很重要,所以若是没有酿成恶劣后果,主君一般睁只眼闭只眼。
“说起来这次陈留的驻军全做原本全布防之用,还是乐进帮忙,总算抽调出几十骑给我,此行才有收获。先生记得事后跟他道个谢。”
“好。”去说才怪。为了不让张绣继续追问,贾诩立刻换了个话题。
贾诩知道曹c,ao阵营中向来lùn_gōng行赏,以张绣的勇武又取得了诸将的信任,假以时日要有所成就并不困难。
比起割据一方自立为王,也许现在这样更适合他也说不定。
贾诩想起当年被迎入宛城之后,他几乎立刻就断定这里不可能是自己的最终归宿。
宛城,无论是所处位置还是地势都难以成为扩张的据点,更重要的是张绣其人。
他只花了半个时辰就了解了他即将服侍的主公祖宗八代。勇武有余却不擅长治理和权谋;知足常乐,重情重义,是这个人的优点更是缺点。
而像贾诩自己,身负经天纬地之才又如何,不曾拥有城池土地的布衣在乱世中如浮萍一般,只有仗着这身才依附一块能让自己生根的土壤才能生存。
若是太平盛世张绣或许可以当个官宦子弟镇守一方,但身逢乱世,被他人吞并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贾诩并不想随着一块注定要沦陷的土壤毁灭。他还想辅佐明君,定江山,霸天下,纵然不名垂青史也不想湮没在历史的烟尘里。
有时他会从窗外望向东北方,那里是兖州支配者曹c,ao的所在地。他们投过一次又背叛过的人。
彼时天下大势混沌未明,曹c,ao也没完全脱去早年任侠放荡,不务正业之气。一个会闯进大户人家里抢新娘的人,强占人家婶子他半点也不觉得奇怪。心里还略微嘲笑了曹c,ao一下,就算觉得麾下某些将领无足轻重,其家人想占便占,至少别表现得这么明显。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他是生怕后院不起火么?如此短视,终难成事。而就在这个时候,张绣气急败坏的来找他商量,要反曹c,ao。
那时候他们名义上还都是曹c,ao部署,虽说不是自己的归宿,便毫不留恋的离开,他也没有义务回应前任主公。他也许该找个理由回绝张绣,比如张绣某次也回绝过他的请求,或者某次待他不够厚道。
但他一次也没能找出来。
一次也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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