鲫鱼羹还没炖好,蔡恒便已来到了韩端的房中。
“郎君终于能起床了!”
这个四十来岁的清瘦汉子欣喜地叉手行礼:“我昨日还和张九郎说王姨娘请的疾医医术不行,准备今日就把郎君送去山阴诊治呢。”
哼哼……
等你想起来把人送山阴的时候,怕是连尸体都凉透了。
韩端朝门外看了一眼,问道:“五叔,你来的时候没有人看见吧?”
“虎儿向我说过了,我来的时候都避着人呢。”蔡恒有些不解地问道:“郎君有什么事不能让人知道,还搞得如此神秘?”
韩端正色道:“此事关乎韩家安危,不得不小心谨慎!五叔,你先出去看下门外有没有人,以防隔墙有耳走漏了风声。”
蔡恒疑惑地出门转了一圈回来,又转身把门关上,这才走到韩端面前低声道:“外面没人。”
韩端沉默了片刻,一字一句地说道:“五叔,王氏下毒害我!”
“什么?”蔡恒一下没反应过来,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王氏昨晚在给我喝的药汤中下毒,妄图加害于我,要不是我发觉得早将药汤偷偷倒掉,现在五叔看到的就是我的尸体了!”
蔡恒惊得叫出声来:“竟有此事!”
“五叔小声点!”
蔡恒涨红了脸,压低声音骂道:“这个贱妇好大狗胆!郎君,她是如何下毒加害于你的?”
“十日之前,王氏在我饮食中下了泻药,使我腹泻不止,然后她便借口请来疾医为我看诊,说我腹泻厉害,属于阴虚阳衰之症,需用四逆汤回阳救逆。”
“没想到这毒妇在四逆汤中加重附子用量,意图将我毒死,幸亏我早有警觉,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开始时蔡恒还有些将信将疑,毕竟庶母加害嫡子这样的事情说起来有点骇人听闻,但现在听韩端如此一说,再回忆他生病后家里的情形,两相印证之下,他心中已再无疑虑,反倒是充满了愧疚和惶恐。
作为韩家的护院武师,家主最信任的义从之首,家主外出,阖家老少的安危便都落在他身上,如果这次被王氏得手害死了郎君,那他也唯有以死谢罪,别无他途可走。
“幸赖佛祖保佑!”蔡恒双手合十轻颂了一声佛号,方才心有余悸地说道:“我就说郎君身子骨一向健壮,从小自大,从没患过如此重病,原来是这个贱妇在其中做了手脚!”
说到这儿,他“呼”地转身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怒骂:“这个无耻贱妇,竟然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万万再留她不得!我这就去将她擒下……”
“五叔且慢!”
韩端连忙叫住他说道:“王氏自入我韩家门以来,用尽手段笼络了不少家丁下人,如今五叔贸然前去,手中又无左证,她势必不会束手就擒。”
“一旦闹将起来传扬出去,我韩家岂不是要落下一个大大的笑柄?”
蔡恒迟疑片刻,道:“那郎君的意思,是要等家主回来再由他定夺?”
韩端苦笑了一声:“阿爷他两日前被人举报私开矿冶,现在已经被关押在山阴县的大牢中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蔡恒被这个消息惊到了,一屁股坐到胡椅上,紧张地问:“家主会不会被官府……”
“现在还说不准,所以我得赶紧去县衙上下打点,要不然等判决下来就迟了。”
蔡恒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突然站起身来说道:“不对!”
“朝廷虽有诏令不许私开矿冶,但会稽的豪强大族私开矿冶者却比比皆是,没有人将朝廷诏令放在眼里,只要有钱帛送上,县中对此也是熟视无睹。”
“我韩家每年送到县衙的钱帛从不曾短缺,为何现在却将家主锁拿了去?这里面肯定有内情!”
这件事情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能发现其中有蹊跷,关键是韩锦被捉拿之后官府封锁了消息,到现在为止,除了始作俑者的王氏和身陷大牢的韩锦等人之外,韩家其他人都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一旦官府的判决下来,木已成舟,就算是有力也无处使了。
不过,韩端对这件事情却是非常清楚的。
作为一个孤魂野鬼,以前韩端用来打发时间的唯一爱好就是四处“看戏”,来到石塘村巧遇同名同姓的韩端以后,他还特地花了好几天时间将这件事情打探得清清楚楚。
可以说,最了解事情真相的就是他了。
要不是他附体重生,就韩家这么一个地方小土豪,再加上还有个不靠谱的家主,被别人玩死恐怕都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他现在只能拣能说的部分向蔡恒说明:“此事皆因王氏而起。”
“这王氏本是京师落魄歌伎,专与市井凶豪勾结诈人为生,时日一久,此等行径难免为人所知,京师便没了彼等立足之地,于是相约来了会稽……”
王氏等人的骗术说穿了一钱不值,无非就是将貌美的女子放出去给人作妾,女子嫁过去捞足钱财后,便偷偷跑掉再换一个地方继续以此行骗。
但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骗局,后世也有不少人受骗上当,更何况这个年代那些根本没有多少见识的乡下土财主?
王氏刚嫁入韩家时,也是打的捞一票就跑的主意,但时间一长,她发现韩锦对她十分宠信,而韩家唯一的儿子韩端还是总角少年,而且还一门心思放在习武上,对其它事情一概不问。
因此,她才又更进一步生出了杀人夺业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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