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恒道:“我听从郎君的。”
旁边站立的三人此刻脸上都露出一丝讶色,他们既惊讶于韩端今早的表现,出来挑起重担。
韩家有此子,是大幸!
只是韩端此时还没有“韩家大幸”的觉悟,他仍然沉着地吩咐:“五叔,你就在家守紧门户,万不可嗜酒贪杯。九叔,你去挑二十名得力的丁壮随我前往山阴,诲之,你也同往,去看看铺子的账目。”
“日后,韩家所有铺子的账目,你也要统管起来,不是要你整天盯着他们,只需每月抽出几天时间来查查账目就行。”
宁伯一听没有他的名字,急忙道:“郎君,老仆也愿同往。”
一个糟老头子,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去了又有什么用?韩端劝他道:“宁伯岁数大了,就和五叔看家好了。不过,韩引衣倒是可以一同去,提前熟悉一下家里的其它产业。”
“那好,我这就让人去叫他回来。”
韩端叮嘱道:“再过一个时辰就走,你让他快点。”
韩远宁作了个揖,转头就走,六十多岁的老头了,走路却还像一阵风一样。
韩老头走了,蔡恒却又跳了出来。
“郎君此去山阴,不但要救家主,还要去追查王氏同党,人去得少了,怕到时不够支使。”
“五叔,要是你和九叔都去了山阴,家里谁来看守?一旦有事,那可就悔之莫及了。”
韩端此语,却并非危言耸听。
南陈立国虽已九载,但却根基未稳,许多地方豪强并不服朝廷节制,罔顾律法、恃强凌弱之事时有发生,因此而破家灭门或失去土地沦为流民的百姓自然不在少数。
这些人衣食无依,只能啸聚山林做那无本买卖,远的不说,单说这镜湖之内,便有数股水寇出没。
像韩家这种人丁不旺的土豪人家,若是没有武师和家丁看家护院,早就被那些贼寇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蔡恒虽然觉得韩端所言不虚,但他还是不想留在家里:“让九郎留下就行,若真个抵挡不住,就将库中那十具弩机拿出来。”
张文泰不敢和蔡恒争,韩端却还是觉得不妥。
武师看家护院凭的可不光是武力,还得要人面广才行。
蔡恒武艺出众,结识的人也多,如果真有那贼匪上门来生事,他也能从中周旋一二,若是付出少许钱帛就打发走贼匪,那不比真刀真枪地硬碰好多了?
但张文泰就没有这方面的优势,贼匪来了只能倚仗武力,就算打赢了,自家也不可能没有伤亡,医治和抚恤的费用就要一大笔钱,想想都觉得不合算。
蔡恒也有他的理由:“小股的贼寇不敢来,大股的都在两百里开外,等他们得到消息,我等早就从山阴回来了。”
韩端拗不过他,只得让他同行,张文泰则留下来看守门户。
…………
牛车辚辚,鸟鸣声声。
韩端坐在牛车上,闭目打盹。
说也奇怪,以前他还是一缕孤魂之时,不分昼夜地飘来荡去,却从来没有感到过困倦,重生之后,那种久违的困倦感却立即就袭了上来。
在正午的阳光下小憩虽然有点发热,但感觉确实舒坦。
半个时辰之后,牛车到了镜湖畔的一个小渡头。
“郎君,到地方了。”韩虎儿挽停了牛车,转过头来对着后面叫道。
韩端睁开眼跳下车来,转过头来看向湖面,十数丈外,“吱呀”声中,正有一条白蓬船缓缓摇来。
韩竞扯着变声期的公鸭嗓大声叫道:“船家欲往何处?”
这船夫约摸三十来岁,黑面无须,身材瘦削但嗓门同样不小。
“小人这船是专往山阴县的,不过只要小郎君舍得使钱,这镜湖无论何处都可去得。”
“正是要去山阴,船家,我等共有二十多人,不知你这小船能不能装得下?”
“便是再多几人也装得下,小郎君,这湖上的船比小人这条大的,就只有贵人们游玩的画船了。”
说话声中,白蓬船已经摇到近前,蔡恒和众家丁簇拥着韩端跳上船来,那船夫“嘿嘿”一笑道:“我道是谁带这多人出行,却原来是韩家小郎君。”
韩端好奇地问道:“船家如何会识得我?”
“小人家住赤圩,离石塘只有二十来里,因而识得郎君。”
韩端恍然道:“原来如此。”
“郎君这是要去山阴看望大娘子吧?”
“正是。”
韩端点了点头,然后箕坐于白蓬船中的竹席之上,悠然地看着荡漾的湖水,他的眼神有点迷离,说话也有点心不在焉。
那个从未谋面,只存留于记忆中的阿姊,为什么会给他如此亲切的感觉呢?
…………
八百里镜湖湖面广阔,湖水无风自波,舟行湖上,山川映发,如入镜画。
此时正值夏末秋初,镜湖鲈鱼最为鲜美之时,湖上除了来来往往专门运送行人的带蓬客船外,更多的是捕捞鲈鱼的无蓬小渔舟以及采莲的简陋莲船。
“耶溪采莲女,见客棹歌回。笑入荷花去,佯羞不出来。”韩端对怕羞的采莲女没有兴趣,却远远看着渔人们捕捞上来的鲈鱼两眼发光。
早上那碗鲫鱼羹只是垫了个底,现在已经过了正午,他的肚子又饿得“咕咕”作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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