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弟因何清瘦若此?”
“阿姊……”
韩端看着眼前这个自幼疼爱他的姊姊,欲言又止。
潜意识中,他已经将韩嫣当成了最亲近最可信之人,所以自然不会将家中之事向她隐瞒,但现在人多嘴杂,却不是说事的时候。
“弟先去拜见姻父姻母,等一会再向阿姊详说此事。”
韩嫣抹干眼泪,吩咐了下人去叫姊夫孔常,然后将躲在她身后的两个小童拉了出来,说道:“还不快来见过阿舅?”
这两个小童大的六七岁,小的才两三岁,生得唇红齿白,惹人怜爱,此时被母亲从背后拉了出来,大的便要跪下磕头,小的却咬着指头不知所措。
韩端连忙将两童拥到怀中笑道:“不用行大礼。溪郎,阿娥,这次阿舅来得急,没带礼物,等会阿舅再带你们去买可好?”
“好!”溪郎悄悄看了一眼阿娘,见她脸带笑意,便又说道:“阿舅,我要吃蝎饼!”
蝎饼本是北方吃食,衣冠南渡之后才逐渐从北方传来,因其美味而风靡江南。
它的做法是调水和面制成薄饼,下油锅炸至金黄,然后再淋上用牛羊乳加蜂蜜制成的汤汁,入口即碎,香甜味美。
可以说,这蝎饼就是中国最早的奶油饼干。
蝎饼的用料好味道好,价钱自然也不便宜,一只小碗大的蝎饼就要二十钱,而二十钱可以买两斤好米。
这样的价钱别说穷人家吃不起,就算小富之家,也不可能经常买给孩童吃。
“阿舅,我也要吃蝎饼。”小阿娥也奶声奶气地在旁边叫,口水都顺着手指流了出来。
韩端将兄妹俩个一起抱了起来,亲热地蹭着他们的脸颊:“好好好,阿舅等会去给你们买蝎饼。”
舅甥三个亲热的时候,韩嫣便去和蔡恒、李立等人说话,等将娘家来的人都安顿好了,这才带着阿弟去后堂拜见舅姑。
回到前堂之后,姊夫孔常也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看见韩端便哈哈笑着说道:“六郎,你这可是大半年没有来了,你姊姊前些时日还说要让人去接你来住些时日呢。”
孔常虽然姓孔,但却没有孔夫子他老人家那种儒雅之气,特别是他张嘴大笑的时候,满脸钢针一样的胡须也跟着一阵抖动,活脱脱一个莽夫恶汉的形象。
“姊夫,弟这厢有礼了。”
韩端装腔作势地行礼,孔常走拢来,“啪”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六郎什么时候弃武习文了?”
“良人且莫说闹了。”
韩嫣记挂着少弟的事,她让下人将两个小的抱下去之后,便盯着韩端问道:“六郎,是不是王姬苛待于你?”
“若真是如此,改日姊姊和姊夫就和你一同回家一趟,我倒要看看她这个妾室是如何苛待我韩家嫡子的,要是不说个明白,我就去请族中长老来评理!”
“阿爷也是,都不管管他这个小妾吗?”
韩锦两门小妾,但韩嫣却不提卢氏只说王氏,听得出来,她对王氏之厌憎已经根深蒂固,而且对他们这个不靠谱的老爹也是很有怨气的。
“阿姊……”
见姊姊为了自己不惜回家去和王氏翻脸,韩端心底那一丝陌生和隔阂彻底消失不见,涌上心头的是浓浓的温暖。
他定了定神,一句话却说得韩嫣如遭雷击。
“什么?王氏竟然如此大胆?”
“好个贱妇!”孔常率先反应过来,登时便变了脸色,“六郎,你且说说,这王氏到底是如何下毒害你的?”
韩端将事情又说了一遍,连王氏与人勾结告发韩锦下狱之事也没漏过,虽有蔡恒在一旁左证,但韩嫣一时之间仍然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实在是这种事太过于骇人听闻。
这个时代讯息交通不便,韩嫣一介良家妇人,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忙着侍候姑舅子女,哪儿能够得知这世间竟然还有这般龌龊?
她瞠目结舌地过了好一会,才心有余悸地流着眼泪说道:“我就说你怎么瘦得这么厉害,原来是这个贱妇下了毒手!”
韩嫣这一哭,惹得韩端也红了眼圈,他伸手轻轻地抹去姊姊脸上的泪水,柔声安慰道:“阿姊莫哭,也不要担心,你看阿弟不是好好站在这吗?”
韩嫣又抽泣着说道:“当日王氏进我家门之前,我就听人说过她不是个正经妇人,偏偏阿爷不听我劝,执意纳了她进门,这下好了,出了这样的事,看他日后还有何脸面见人!”
韩锦纳王氏为妾之前,韩嫣确实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但韩锦那时被美色迷了心窍,根本听不进别人的劝告,所以现在她说起此事来,还是一肚子的怨气。
韩端却不好说些什么,而且还得替那无能老爹分辩一二:“阿爷也是受了那妇人迷惑……”
“六郎,那你现在没事吧?”
“阿姊放心,既然已经有了警觉,哪会让这个贱妇的毒计得逞?只是腹泻多日,所以看起来才清瘦了些。”
“那就好!”韩嫣轻轻拍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方觉心头舒畅少许。
“安心在阿姊家住下,阿姊请疾医来为你调养身子,想吃些什么尽管说来,我让厨娘明日一早就出去采买。”
韩端有些为难地道:“阿爷被下了大牢,家里马上就要开始收粮,怕是在这住不了几日。”
“家里不是还有宁伯在么?少你一个难道就不收粮了?”
“都怪那贱妇,心肠怎地这般狠毒?害了阿爷不够,又来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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