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纤荨是在回沈宅省亲时才得知了沈岩早已离世的消息, 这段时日太多事情纷纷乱, 她眼睛又伤着, 众人都有意无意的瞒住了她。直到年节里周牧白陪她回沈宅向爷爷和爹娘请安, 又见过了二叔二婶,从正堂里走到院中时, 她忽然问呢?”
沈岚的脚步顿了一下,踟蹰的站在一株兰草旁, 半旋过身看着周牧白。牧白上前轻轻拉过纤荨的手, 一点一点, 与她说。说那一场冬雨中杀伐决断的战役,说沈家几个兄弟如何坚守到最后的维护, 说沈岩, 摘了她的披风和玉冠,在她面前磕头离去,为了保全她, 从容赴死。
末了她安静下来,看纤荨在芙蓉花下站了许久。
细风拂面, 纤荨转过身, 朝他们一笑:“你胡定是藏起来了,自小他最会捉迷藏,总是藏得很好,谁都找不到。”她笑着笑着,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来, 砸碎在芙蓉花架下,“可是只要听到我哭,他就一定会出来寻我,他会拉着我的手说,妹妹别哭,你看,我和岚哥儿都被你找到了。”
牧白的眼圈红了一片,她将手放在她的后背,抚了一下。纤荨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满溢出来,哭声渐渐抑制不住,她哭出声来,哽咽着道:“他一直都是个好哥哥,很好很好的哥哥。”
“我知道。”牧白揽着她让她挨在自己肩头:“他护着你,护着沈岚,也护着我。他也是我哥哥。”
沈岚修长的身影站在几步开外,眼圈也红红的,他微微偏过头,眸光闪烁,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接连几日,沈纤荨都郁郁寡欢,牧白知道无法劝的,只一心陪着她。
正月里街市上繁华热闹,纤荨眼睛不便,也不愿出门。牧白让下人们在踏水阁置了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又派人到沈府将岳父岳母并几位亲朋接到府里,恭贺佳节。
r-u娘将两个小孩儿领到阁中,周远政在他父王的指点下n_ai声n_ai气的给诸位长辈磕头请安,粉嘟嘟的小脸蛋谁看着都想捏一把,转眼就收下了满兜兜的压岁礼。
周婳晚从没一下子见过这般多外人,乌黑的大眼睛哒溜溜的转,沈佑棠的正妻已怀了身孕,略略显怀,今日见着小郡主实在可爱,便上前逗她,婳儿眨眨眼,一埋头藏进了n_ai娘怀里。
众人哈哈大笑,正喧闹间,一曲清扬的小调不知从何处传来,沈佑棠与沈岚都张望着寻找,只见一叶小舟飘飘摇摇,由远及近。待得到了跟前,才看清竟是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儿,俏生生的站在船头,只听她咿咿呀呀的唱着:“长清短清,哪管人离恨;云心水心,有甚闲愁闷。一度春来,一番花褪,怎生上我眉痕。”
沈岚正凭栏遥望,听到此处,当先喝了一声好。周牧白坐在正席暖几上,扬声吩咐:“赏!”
小果子应一声,跑下楼台给了戏班子师父两吊钱,说是殿下与王妃赏给小花旦的。戏班子师父兴高采烈的收着了。
那小女孩唱罢,在船头福了一福,年长的艄公坐在船尾,一桨一浆,将船划远。
沈岚回过头来正待戏说几句,却见睿亲王用蟹钳钳开一只膏蟹,剔出里边嫩白的蟹r_ou_,放在睿王妃的青玉碗里,复又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些话,睿王妃清丽的面容染了几分红晕,柔柔一笑,依言举箸,慢慢将那蟹r_ou_用了。
方才的小舟还未飘远,又一叶小舟逆水行来,飘摇到踏水阁前,一个短袍少年从船篷中钻出,模样不过十一二岁,眉宇间却画做愁苦的样子,他提了提气,开口唱到:“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fēng_liú觉。将五十年fēng_liú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曲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尾声拉得很长,小蓬船已经划远了,那唱腔仿佛还余音袅袅。牧白起先只是随意听着,尔后在曲声中恍惚想起了她的父皇,想起了西陲的一道残阳,想起战事中无数的人命与仓皇。
纤荨看不到她的表情,却彷如心知一般,慢慢的探过手去,握住她依然结着薄茧的手。牧白心下一动,将温热的手掌也覆在她暖暖的柔荑上,与她相视一笑。
丫头们从踏水楼阁两旁拾阶而上,绛红色衣裳的几人将残羹冷炙收去,湖蓝色衣裳的几人将山珍玉食流水介的摆好,恰的是井然有序。
沈岚举杯向满座敬酒,周远政早已和这小舅父混熟,抱着他的腿嚷着也要尝尝。沈岚环着他的小短腿将他抱起来放在暖几上,又夹了块糖蒸酥酪喂他嘴里,舅甥俩一处坐着听戏。
这一日,宾主尽欢。
更漏的流沙落到亥时三刻,瑞宫里御书房的灯火通明,侍卫叩了叩门,得到传唤后偏身进来,周牧宸坐在大书案后,手里正拿着一本新启开的奏章。
“陛下。”侍卫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
周牧宸翻过一页奏章,道:“说吧。”
“这几日文亲王都是在松竹馆过的夜。”
“松竹馆?”
“是……是离十二坊不远的一处青楼。花魁弹得一手好琵琶,京城里常有富家子弟去捧场。”
“……”周牧宸皱了皱眉。
“文亲王易了身份才去的,只说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出手,很是阔绰。”
侍卫略等了等,见皇帝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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