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桂秀峰拒绝跟他说话,看完了衣裳料子,约定了哪天来取,那瘦骨伶仃的二少爷就径直上了车,关上门,连句“走吧”,都不赏给他。
带着无奈,宗政良把那少年送回了家,然后,他跟二夫人请了个假,去了老宅。
桂家老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朱漆大门透着嚣张,不知道打磨了多少次,又上了多少层桐油的沉重门板反s,he着冬日凄冷的阳光,把车停在院落青灰色的砖墙外,他进了那扇门,并最终站在了桂天河面前。
那是一个不怒自威的男人。
那是一个可以让宗政良都不想靠近的男人。
他太狂妄,从骨头节脊梁缝里透出来的狂妄。他不是虎豹,不是鹰隼,而是一条疯狗。因为那个男人面前,世间一切的规则都是个屁,法律不是维系社会的准绳,道德不是构建社会的基础。他只认暴力,只相信暴力,他不择手段,他认定了只有不择手段,才会赢。
宗政良也许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有种狼x_i,ng,但他能感觉到自己面前是条疯狗。他连豺狼也不该算,他就是疯狗,越接触,这种视线交错时能够体察到的感觉就越明显,毫不掺假的明显。
狗真疯了,狼也会退避三舍,因为狼尚且讲求江湖道义,狗不会。
“怎么样啊,宗政老弟,在外宅这些日子,待得舒叹不?”看似热情的男人信步走上前,将宗政良让到椅子里坐下,男人手里的黄铜烟袋锅挂着描龙绣凤的绛紫色绸缎烟叶荷包,荷包满满当当的,上头垂着大红的灯笼穗儿坠子。不管在生活中的任何一个角落,桂天河都是这样彰显着自己的身份,就包括他身上那套甚是奢华的长袍马褂,就包括即便屋里生着热腾腾的碳火依旧不肯撒手的镀金手炉,还有领口衣袖柔软细密的貂皮镶边。
这是个会享受的人,虽然谁都知道,他享受的钱,没有一分一厘是好地方来的。
“还好,多谢六爷惦记着。”不失体面地坐下,宗政良接过佣人递过来的盖碗茶,道了个谢,却并没有喝,“六爷这次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鬓发花白面相凶悍的男人听完,眯起眼角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
“确实是有事儿,这么说吧,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这回叫宗政老弟过来,是想跟你商量商量,把你从外宅,调回到我这儿办事,不知道老弟你意下如何啊?”
那几句话,始终回荡在宗政良耳朵里,脑子里,心里。直到他离开老宅,回到那栋小楼跟前,还是挥之不去。而就在他走进门之后,才发现就在大厅正中的地上,扔着两个箱子。
一大一小,两个箱子,都是他的。
就算做好了某种程度上的思想准备,宗政良也还是一皱眉头。丁婶儿事不关己,又跑去厨房躲着了。而听见他进屋,从楼梯上迅速传来了一连串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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