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懵懂懂,懵懵懂懂。
人生下来由黄髫小儿,到垂垂老矣的暮年。
一生中由懵懂无知到醍醐灌顶,再至死亡前的大彻大悟。到人间走了一遭,临死前才发现,啊,原来我的一辈子竟就是这么一个形状。
别人对你笑,你咧嘴回应;别人对你怒,你忍气吞声。恍惚间,似乎过了几十年才发现,原来这一生过的就像是一场梦境。
只是分不清,究竟你是梦里人,还是梦中人是你。
她本也就是这样浑浑噩噩地过此一生,忍耐着别人所给予的尴尬,装成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唯有心里,冷眼旁观着他人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只做这条人生大河上的一名撑船翁,看尽过客匆匆。
直到有一天,一名过桥的游人点醒了她。
既然不耐不愿,为何不去争而夺之?
一番话,点醒了她心中的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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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着下巴的手一晃,裴菲菲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梦中有着晃晃的流水,还有撑伞过桥的游人。依稀记得,好像是曾经熟悉的景色。
“醒了?”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她这才发现,这屋子内竟然还有旁人。兀地抬头望去,只见灯光y-in影下,静静站着的一道人影。
“是你……”看清对方的脸庞后,裴菲菲惊讶地睁大眼。“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间由警察看守的屋子,应该是不可能有外人擅自进入才对。
王晨望着她,“我是过来看一看你。”
裴菲菲苦笑,“有什么好看的?他们使劲办法要陷害我,我还能有什么出路?”
“你认为自己是被陷害的?”
“当然!怎么可能是我,我为什么要对陈晓琪和孙佳慧下手。可是那无能的警察和狡猾的徐茹,是不会听我解释的!”裴菲菲气愤道。
“你恨徐茹?”
“我恨她落井下石,恨她毫无人情。我以前还觉得她可怜,现在想想可怜之人总有可恨之处。孙佳慧她们排挤打压她,说明她自己本就不是个什么好人!亏我以前是看走了眼。”
“那你恨陈晓琪、孙佳慧她们吗?”
裴菲菲一惊,“她们,她们是我的朋友,我为什么要恨她们?”
王晨道:“但是她们也不是什么好人,陈晓琪总是指使你干苦差事,而孙佳慧是个明哲保身的人,从来不会帮你,而且她们都喜欢道人是非。这样的朋友,你觉得很好?”
“……她们当然也有缺点,但是毕竟现在人都已逝,还提那些干吗?”
王晨盯着她看,“是死者为大吗?还是说——是因为她们用死亡洗清了自己的罪孽,所以你就不再恨她们?”
“你!”裴菲菲一顿,“你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我说过,来看一看你。”王晨道:“最后再问你一句。如果徐茹也死了,你还会再恨她吗?你恨的究竟是她,还是她对你的冷漠?”
“我,我不知道!”裴菲菲脑中思绪一片混乱。
等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现刚刚还在屋子内的人,这会已经无影无踪。
王晨离开裴菲菲所呆的那间屋子。他趁着清道夫们视线被转移,才找到这个空档过来瞅一眼她。没想到,得到的信息比预料中的还要多。
与以往遇到过的每一个步入黑暗中的人类一样,王晨在裴菲菲身上看到了不甘、憎恨和扭曲。然而又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即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心底还始终认为自己是正确的。
周子慕不一样,他明确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否定别人,但也从没有认为自己是正义。而在裴菲菲这里就不一样了,在她心里别人都是有各种各样的缺点,只有旁观者的她才是“干净”的。
所以,现在她感到委屈,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而受到怀疑感到不甘和愤怒。
王晨回想着刚才屋内,裴菲菲的那一双眼眸。那里面充斥着癫狂的神色,仿佛早已看破了这个世界的脏污,隐含着鄙视和不屑。
这让他想起了裴菲菲的那一副画——画中一个撑着船的老翁,神色平静地看着桥上来来往往的游人。将他们的悲欢喜怒、爱憎情仇都看入眼。
只是这撑船翁却忘记了,在审视旁人的时候,他自己也只不过是这世上芸芸众生之一。
转身离开那个拐角,王晨准备招呼放风的刘涛回去,然而等他看清眼前的那一幕,却猛地愣住了。
原本应该守在路口放风的刘涛,现在正窝囊地蹲在一边的墙角。一见到王晨,他就猛地扑过来,眼泪汪汪道:“老大,我被人欺负了,你要替我做主!”
王晨看着吊在他右手胳膊上的刘涛,“那就去咬他。”
言下之意,是让刘涛变成木偶状态去咬人。反正现在清道夫们不在,不怕被他们察觉。
“咬过了,但是啃不动。”刘涛捂着自己的牙齿,“他好硬,他还是不是人啊!”
王晨这才终于看向现场的罪魁祸首,被刘涛评论为“不是人”的家伙——苏扬,曾经是王晨和威廉租住的海边旅馆的主人。
“好久不见。”王晨点头招呼道。
苏扬并没有和他客气,“上一次见面,我就想会在这遇见你们,不会只是一个巧合。”
“我们只是到这边来寻人。”王晨道:“与你互不冲突,彼此还是不要干涉过多为好。”
“我也是来找人。”苏扬紧盯着他,“现在已经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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