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这样走在这凋敝的故土上,眼下正是一片初夏之景,花木葱茏,景色宜人,耳边听得鸟儿欢快的啁啾,但如此景色却已毕竟不复当年了,这样落败冷清,而人,虽也还是一双璧人,却也不再是当年的人……千年前谁能想到,这耗费无算、举世无双的煌煌帝宫,在后来会荒芜败损至此,变成一块废墟?世事莫测,不过如此。
徐徐清风中,没膝的荒草迎风轻摆,在其中不时隐约可见一些断壁残垣,上面覆盖着积年的灰土与尘埃,蛇鼠虫蚁在缝隙间往来穿行,两人走过一片空地,几只受惊的麻雀立刻扑腾着翅膀飞离逃开,师映川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听着周围虫鸣鸟啼,忽然就轻声笑道:“浪花淘尽英雄……再怎么辉煌的一切,果然终究会有湮灭的那一天。”
连江楼看着师映川一脸淡然的样子,那声音里也没有激荡不忿,从头到尾都是平静而柔和的,连江楼突然就觉得心底有些复杂滋味,他沉默片刻,就道:“……若是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师映川歪头看他,微笑道:“不,我不累。”青年笑容如花,连江楼看着那笑容,顷刻之间就想起眼前人当年来大日宫拜师的情景,那时候还是孩子的师映川眼里有着名为野心的火苗,虽隐秘,却炽烈,令人微微目眩,连江楼回想这些,就如同昨日重现,历历在目,一时再仔细看去,却看到青年眼中朦胧混沌一片,至于其中意绪究竟是什么,却是看不清楚了,这时却见师映川凤目微波,眼神转向别处,忽然指着他身后道:“唔,你看,那是什么?”
连江楼转过身,顺着师映川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见荒草中露着一块汉白玉的石碑模样的东西,看起来虽然已经因风吹雨打而不复从前的光洁之貌,但保存得还算是勉强完好,师映川快步走过去,发现这东西上面刻着字,已经模糊了,只余下残迹,只隐约能辨认出零零星星的几个字,师映川以手轻抚,就念着:“……予……爱莲……泥而不染,濯清……妖……亵……”
到此,师映川心中一动,就猜出究竟写的是什么:“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一时间种种滋味涌在心头,再看那隐约的铁划劲刻残迹,就知道这分明是宁天谕所写,而且只会是写给赵青主的!师映川手指锄及字面,一片冰凉,眼中就有难言意味,这时他忽然看见连江楼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正看着那些模糊不清的字迹,师映川就去拉男人的手,道:“这上面写的是‘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他,是真的很喜欢他呢。”又微微笑着,柔声说道:“这段话也很适合你,你说是不是?……连郎,你欺负过我,对我的好,对我的坏,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不会忘记。”连江楼不知为何,看着青年脸上那明丽异常的笑容,心头就微微一紧,师映川却是眼眸明亮,绚烂璀璨得令人失神,他轻轻倚进连江楼怀里,一字一句地含笑重复道:“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真像啊。”风吹过,一树繁花落尽,青丝飘扬。
遗址范围很大,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走完的,师映川怀着孕,不能走太久,两人就找地方休息片刻,连江楼放开心神,感应到附近并没有大型活物,没有能够对师映川构成危险的东西存在,这才让师映川在这里等着,自己去打些猎物,准备两人的午饭,待连江楼离开后,师映川踏著满地绿意,随意走着,这里的每一处或许都曾发生过一些故事,只是他却根本不曾梦见过太多,他在心中唤过宁天谕,但对方却没有回应,事实上从来到这里的那一刻开始,宁天谕就仿佛蛰伏了起来,没有任何动静,师映川唤了几次,不见应答,也就作罢了。
一时师映川信步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得远了,来到一处幽僻的所在,荒草野花遍布,墙柱倾圮,乱石堆积,景色十分凄幽衰凉,此时艳阳高挂,碧空万里,金灿灿的阳光照在这里,却只是一片寂静,越发显得落寞,师映川心中忽有一丝古怪之感,一切恍若梦中,他手扶一株古树,游目四顾,却突然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远处一片乱石前多了一个人,那人一身白衣,似在出神,师映川看了过去,只觉得此人背影看起来既是陌生,又是那么熟悉,他望着这人白衣胜雪,虽只是背影,却已见飘然出尘之姿,猛然间就涌出一种无法形容的预感,师映川不由得放轻了呼吸,径直就向那里走了过去,刚走几步,那人却忽然转过身来,那是一名白衣白肤的男子,容色清殊,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天然冷冽,有若流风回雪,其人目光冷漠,神情静谧,周身上下透出一股难以形容的高贵之感,在他回过身的那一刻,师映川顿时如遭重击,仿佛这一刻天地都静止了,岁月也静止,一切的一切,都因他与这人如同命中注定一般的相见而静止下来,且仿佛一直会延续到地久天长--赵、青、主!
一切归于宁静,有那么一瞬间,师映川觉得自己的呼吸好象都已经停止了,只是此刻,究竟是梦?是真?师映川怔怔看着,远处赵青主白衣皎洁,有若淡淡染着一层月光,又仿佛被一片迷雾所环绕,姿态优雅,神色平常,突然之间一种无可抑制的的最浓重恨意与最炽热爱意不知从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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