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映川徐徐说着,他微抬了眼皮,没有看连江楼,那诱人的面庞上也没有任何暖意,却又笑了笑,一派漠然地微笑着,冷言冷语地说道:“你大可以心安理得地找到无数个理由,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进行开脱,但作为惩罚,你会一直像这样活着,我要你好好地活着,活到寿元枯竭那一天,在此之前,这里就是囚禁你的牢笼,你将没有希望没有未来地在这个地方日复一日地活下去,这是我给你的惩罚,你该感谢我的仁慈。”
说完,他转身迈步,移向门口,他不知道自己身后的连江楼此刻是什么表情,也许会悔恨,也许会不甘?他并不能确定,但他始终也没有回过头,只是心平气和地离去,尽管速度并不快,然而至少丝毫不曾迟滞--你是我唯一爱的人,哪怕直到今天也还是忘不了你,但我再也不会对你心软,再也不会了。
师映川回到寝宫的时候,平日里负责他饮食起居以及一些大小往来之事的近身侍从之一已经等在门口,见他回来,忙快步迎上前来,垂手禀道:“君上,刚刚接到的消息,瑶池仙地的太上长老阴怒莲闭关之际,不慎走火入魔,现已陨落,瑶池仙地如今已经着手准备后事。”
“……阴怒莲陨落?”师映川闻言,顿时微微一怔,当年旧事,仿佛还历历在目,那个绝美骄傲的痴情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殒了么?一时间饶是师映川这么多年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早已打磨得心如铁石一般,此刻也不禁有些唏嘘,想起从前两人之间的渊源,师映川略一踌躇,便作出了决定,当下稍作安排,把一些事情交代下去,这就独自一人前往瑶池仙地。
……
虽还是酷暑时节,然而瑶池仙地范围内,较之其他地方终究还是凉爽许多,宗门之内一位大宗师的陨落原本是件大事,但这些年来由于阴怒莲深居简出,已经不大出现在公共场合,一向只在后山清修,行事极其低调,再加上宗主师赤星生性有些冷僻,不欲大肆操办,因此阴怒莲的后事办得隆重之余却并不繁琐,最后将其葬在了生前幽居清修的地方,也算是适宜。
长长的山路间有白石铺就的台阶,从前就没有什么人行走于此,如今阴怒莲既殁,这里的弟子便迁了出去,于是更显冷清,不过此时却见一个黑色身影走在石路上,缓步登山,速度不紧不慢,不多时,此人登上峰顶,风吹着袍角,这人微微仰起脸来,露出一张雪白的面孔。
师映川并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来到阴怒莲墓前,不过显然他并不是第一个到的,因为此时不远处的坟墓那里,已经有一个青色身影静静立于碑前,这身影并不陌生,是一个曾经令年少时的师映川惊为天人的男子,师映川见到这人,嘴角就微微翘了起来,并不意外,他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夏风,忽地微微一哂,脚下不停,就走到近前,道:“……藏先生也来了。”
那人转过身来,素袍木簪,容色平静,修为到了精深处,自然就会在一定程度上起到驻颜延寿的功效,因此多年时光并没有改变他的样子,五官依旧还是像师映川几十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仿佛几十年的时光对他而言,只是昨日,露在外面的皮肤十分白皙,没有哪怕半点皱纹,岁月只是让那一身气韵越发沉静,自有一番清逸从容,正是藏无真,此时他平静看去,不觉眼前一亮,仿佛周围景色都越发明媚起来,只见那黑袍下裹着的身型看上去有些纤瘦,事实上却并非瘦弱,而只是年幼罢了,容貌之精致模糊了男女界线,黑衣雪肤的少年站在近前,世间似乎已没有任何词汇能够形容那种绝美与气质,唯有眼神幽深莫测,藏无真深深凝目看了对方一眼,从如今的师映川身上完全已经看不见当年的神采飞扬,只有漩涡般的一味幽深,在感觉中只是个普通人,但实际上当然决不普通,藏无真感受着从对方身上传来的与普通人毫无差异的气息,知道这是功力达到了极致的返璞归真体现,很多武道强者虽然也能够做到这一点,但在藏无真这样极高明也极挑剔的眼力之下,自可发现比起师映川这种浑若天成的自然,其他人终究是差了一层的,一时藏无真静立片刻,方转回脸,重新看着面前的墓碑,望着那上面的刻字,心头一片平静,并没有太多感伤之类的情绪,人生百年来一次次地见证了无数生死,对于生存与死亡的态度,早已不是普通人容易受到影响的心境能够相比,只听他平缓说道:“……悠悠一晃近百年,我还记得怒莲她年幼时的模样,而如今却是尘归尘,土归土,一切过往都尽皆湮灭,再不留痕迹,世人都羡慕武道强者寿命悠长,然而古往今来,真正能够顺利活到寿终正寝的强者永远只是少数一部分,更多的人要么死于争斗,要么死于旧伤积累,要么就是在修行中走火入魔,也许,这就是武道家的宿命。”
藏无真的话令师映川颇有认同,仿佛隐隐回到了曾经那个黑暗的岁月,事实上越是清楚地知道死亡滋味的人,才越是怕死,只有那些还根本不必考虑死亡问题的年轻人,才会不把这当成是一回事,师映川忽然之间内心最深处就有出一股淡淡的莫名孤寂感涌出,他抬手撩开眼前被风吹乱的长发,心头有丝丝微妙感触,嘴角就微微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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