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柄宝剑,他用过它舞剑。
就在这,就在这驸马府中。
剑温柔出鞘,如蛟龙入水,畅酣自在,如古藤老须悠悠垂地,错落有致。
娉婷也在这,她倚亭而坐,默默相看。
她的目光如烟似水,指下弹出的一曲“九天”,琴声激越间,差点让他以为,一切都没有改变。
差点让他以为,傲气年华,风花雪月,不曾稍逝。
他错了。
何侠的眼眸深处,凝起冷冷的j-i,ng光。他错了,傲气年华已逝,风花雪月,不复存在。
智谋武功抵不过赫赫权势。
要戳破他费尽心血,努力保留的从前的一幅美丽幻象,只需耀天公主一道轻描淡写的王令。
耀天,他的妻,云常的主人。
面对着失去娉婷的空房,失去温度的驸马府,河侠深深地被事实刺醒。
只要耀天存在一天,他便只能是驸马。
一个连自己的侍女,都无法保住的驸马。
“少爷,这古琴……要收起来吗?”
“不用。”何侠凝视着铺尘的古琴,扯动嘴角:“留着,它会等娉婷回来。”
娉婷会回来的,回到我的身边。
我不会再允许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不会再允许任何人玷污敬安王府这四个字。
我不会让云常王族和贵常青那个老滑头束缚我的手脚。
我不会让雄心壮志,屈服于耀天的柔情与王威之下。
没有人,能那样对待我。
一路尾随传信兵的踪迹,楚北捷在松森山脉脚下勒马仰视。雄伟的山峦在白雪印衬下增添了一分神秘的美丽。
阳凤就在此山。
娉婷,应该也在此山。
她也许在弹琴,也许在看书,也许在轻声低唱英雄佳人,兵不厌诈。仰望着肃穆的山峦,楚北捷的心脏压抑不住地怦怦乱跳。
他竟是这般渴望看见娉婷。
思念,对着黑夜狂吼道出的思念,梦中的思念,远远不够,远远不足以按捺这分焦灼。
传信兵受若韩嘱托,小心翼翼地赶路,不断查看是否有人跟踪,但任他如何j-i,ng干,又怎会是楚北捷这个追踪大行家的对手。
楚北捷远远跟着他,直达则尹隐居所在的山峰,策马上了山道,终于瞧见十几座木屋,藏匿在林中。楚北捷昂扬前行,未到屋前,路边蓦然跳出几名大汉拦在路中间,喝道:“站住!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竟敢乱闯?”手中利剑一横,寒光闪闪,身手都很不错。
这些威吓,对楚北捷来说不啻儿戏,哪里放在眼里。楚北捷不避不闪,坐在马上,环视一圈,沉声道:“告诉则尹,楚北捷来了。”
“楚北捷?”
“东林的楚北捷?”
“镇北王?”
“是我。”楚北捷唇角逸出志在必得的笑意:“我来接我的王妃——白娉婷。”
统领东林大军征战四方,杀得所有人胆颤心寒的魔王,竟然出现在眼前?
有人一个手颤不稳,手中剑差点掉下来。
“还愣什么?快去通报。”楚北捷胯下骏马打了个响鼻,向前挪了一步。
众人赫然猛退数步,一脸警惕。这位当世名将,曾将他们则尹上将军在堪布打得一筹莫展,几乎毁灭整个北漠。
机敏者呼啸一声,转身便去报信。剩下的人强压胆寒,持刀围着楚北捷,人人的眼睛都盯在他腰间的宝剑上。
传说中镇北王的宝剑只要出鞘,就会血流成河。
楚北捷端坐马上,宛如从天而降的神将,被他们狠狠盯着,神态却悠然自如,隐隐透出一丝喜悦期盼。
娉婷,我已经到了。
你在做什么?
和阳凤下棋么?
你曾说,阳凤棋艺甚j-i,ng。可允许楚北捷在旁观棋?让我坐在你身边,看你纤纤指儿,捏起黑白色,轻置于棋盘上。那情景必定赏心悦目,让人看一辈子也看不倦。
跑去通报的人很快回来,脸色古怪,不敢站得离楚北捷太近,拱手道:“镇北王,我们上将军有请。”
楚北捷欣然点头,跟着引路的侍从一路到了大门前面。门前寂静无人,不见阳凤娉婷,也不见则尹,他艺高胆大,在东林王宫单身与宫廷侍卫血战尚自不怕,更不会畏惧这么一片小木屋。
下马后,手按腰间剑柄,昂首直入。
跨入屋中,却愕了一愕。入目处满眼素白,白色的垂帘横幅,偌大客厅,并无座椅摆设,唯有孤零零一具棺木摆在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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