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林俊清幽幽地叹了口气,一声不响地盯着咖啡杯,沉默的时间很长,长到我几乎要以为他忘记了对面还有我,他忽然又开口:“东哥,总是很寂寞。”
我看着他,默然不语。
“我以前不懂,不懂他其实很寂寞。”林俊清淡淡一笑,嘴角略略挑起:“我不算一个合格的弟弟,很多年来,只养成注意自己情绪的习惯。现在想来,我记忆里的林世东,竟然总是一个孤独的身影。不是伫立在窗口,就是站在门边,总之,从来都是一个人。”
“所以,离开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未必是什么坏事。”我接过他的话。
“可是,对我来说,却像狠狠砸开一个伤口,一个再也愈合不了的伤口。”他看着我,低哑这声音说:“我很想他。”
我心里钝钝地发痛,却不是以前那种无法承受之痛,而是一种惯x_i,ng的,习以为常的发痛。我端起杯子,饮了一口,说:“逝者已矣,林医生总要往前看才好。”
“往前看?”林俊清的声音空落落地回响:“踏往前方的每一步,有哪个不是从昨天走来?”
是的,但即便那样,我们却仍然要往前看,不然,生活何以为继?何以继续进行?我叹了口气,温言道:“相信我,他真的希望你好,就算为了他的期待,你也该好好的。”
林俊清沉默了。他长久地注视咖啡杯中的漩涡,低声问:“还有一点时间,你愿意听一下我跟他的故事吗?”
“如果,你愿意说。”我挺起腰,无奈地说。
“谢谢,这些事,我憋在心里头太久,都快要烂了。”林俊清低头一笑,说:“可我不能跟任何人说。所有认识我们俩的人,都觉得我对不住他,都觉得我没资格提起他的名字。我没法找到一个跟我一块共同怀念他的人。”
“我跟他的恩怨,其实哪个豪门里都有,兄弟反目,为了一点家产争得头破血流。尤其是我,我勾结外人,整垮林氏,背叛从小疼爱自己的兄长,最后还逼得他出了车祸。就这点来说,我确实,很过分。”
我微微闭上眼,心里的钝痛并未加剧,却仍然漠然地疼痛着,于己无关地疼痛着。
“可有谁知道,我从小到大,林家所有人都指着林世东说我运气真好,说我原本该无父无母,孤苦伶仃,却被他亲自收到身边来悉心教导,呵护备至。所有人都说我该对他感恩,我该一辈子比他低微,一辈子做他听话的狗。可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那个人,”他蹙眉说:“明明什么都很一般,明明我什么都比他强。可就因为他是林夫人的独生子,就是林家名正言顺的当家人。论起血脉,我才是林家最有资格的继承人,而林世东,他甚至原本都不是姓林……”他猛地顿住了,手指微微颤抖,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
“你受委屈了。”我长叹一声,哑声说。
“谢谢你会这么说,”林俊清自嘲地苦笑了一下,说:“但在当时,我身边所有人都觉得我有这种想法简直忘恩负义,可在我的感觉中,对林世东却很不服气,可偏偏他对我那么好,好到无可挑剔,他的好无处不在,你根本想象不来,被人那样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是多么令人窒息的一件事。”
“都过去了。”我淡淡地说:“现在,你自由了。”
他面容一呆,现出颓败的神色,低声地重复:“是啊,都过去了,我自由了。”
“俊清,往前看,林世东死了,他不该成为你的y-in影。今天先这样吧,我还是先走一步。”我拍拍他的肩膀,站了起来。
“但为什么我现在却那么痛苦?”他嘶哑着声音问我,抬起头,目光中尽是痛切之色,说:“为什么我想起他,总是胸口一片撕裂的疼痛,哪怕吸大麻,哪怕做很多疯狂的事情,这种痛苦仍然挥之不去,深入骨髓?”
我顿住脚步,低头说:“忘了吧。”
“你让我怎么忘?”林俊清死死盯着我:“我早就习惯了他对我的好,现在怎么忘得了?”
我垂下头,重新回到沙发上坐好,做了几次深呼吸,才说:“他对你的方式错了。你本来不想读医,是他硬强迫你去读,你本该过自由自在的生活,是他硬把你留在身边。他错了,你不用承担他的错误。”
“是,我早就知道他错了,因此我恨他,”林俊清咬牙切齿地说:“我恨他,我要的一切都被他拥有,我小时候原本崇敬的敦厚兄长,是他,是他变成一个恶心的猥琐佬……”
“林俊清!”我猛然喝止他,提高声调,厉声问:“他难道曾经猥亵过你吗?难道承认打扰过你了吗?他在你身边十几年如一日,难道不是每时每刻都兢兢战战,卑微地乞求你一点点温暖吗?”
我怒气冲冲地瞪着对面的年轻人,忽然明白,我真的已经不再爱这个男人,因为不再爱他,所以能够如听陌生人故事那样听他诉说自己的过往;因为不再爱他,所以能够疾言厉色为自己曾经所经历的爱情讨点公道。我抬起头,叱责道:“是,林世东一辈子爱着你,是很窝囊,很没用,那禁忌的爱确实拿不上台面,说出来羞辱了你高贵的灵魂。但是他做过什么了?对你的事,他哪一次不是关心则乱,全力以赴?他何尝忍心拒绝过你那些过分的要求?他所求的不过能站着远远看你生活,如此而已!就这样,真有那么妨碍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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