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她眉宇间掩不住的倦色,桃枝立时道:“奴婢给你卸妆。”
卸了珠钗首饰,洛婉兮换上家常服,往罗汉床上一躺,不一会儿就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几个丫鬟被她这入睡速度惊得一愣,又心疼,可见是着实吓到了,蹑手蹑脚的离开。仅留下细心的柳枝在旁守着。
柳枝拿了绣篮坐在一旁做针线活,夏去秋来,天气转凉,她打算为姑娘做几双厚袜子。
正坐到一半,忽然听见榻上传来细微的动静,一抬头,柳枝就见躺在榻上的洛婉兮脸色白得近乎透明,整个人彷佛陷入了深入骨髓的悲伤之中。
秋日的暖阳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光点。
树下,妩媚动人的骑装女子扑进俊挺修长的男子怀里,搂住他的脖子用力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洛婉兮就这么看着嘉阳对她露出一个充满挑衅和得意的灿笑,一如当年自己对她。
她自小就没羞没臊,打见了凌渊就追着他不放。爹娘问她就那么喜欢凌渊。六岁的小姑娘哪知道什么叫廉耻,大声宣布:“我要娶他!”就像大哥娶了大嫂,娶了就能天天在一块,天天见着了。
阿爹虎着一张脸,阿娘笑的前俯后仰,连流眼泪都笑出来,搂着她道:“我的傻姑娘,女儿家只能嫁人可不能娶人。”
于是她欢天喜地的改口:“我要嫁给他!”然后,他们就定亲了。
自己便更加肆无忌惮的跟着凌渊,他读书自己都要搬把椅子坐在他旁边,哪怕什么都听不懂。他天资聪颖,少而聪慧,一本论语都看完了。可自己连字都还没认全呢!
有时候,自己也会耐不住枯燥,撒娇耍赖要他陪自己玩,一半的时候以自己乖乖玩九连环孔明锁失败,幸好还有一半时间自己是能成功的。不过成功的那几回,还有一半是自己辛辛苦苦哭来的。
小时候她顶顶喜欢哭,一不如意就哭闹,最喜欢凌渊哄她,偏自己还是那种给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的xi-ng子,他越哄自己就越来劲,一时兴起还能糊他一身鼻涕眼泪。
后来洛婉兮都在想,当年凌渊忍她应该忍得极为辛苦,她这人被家里惯坏了,说风就是雨,霸道不讲理,就是她三哥好几次都气得扬言要揍她。
可惜当时她哪有这自知之明,她就这么肆无忌惮的长大,在京城一干闺秀的羡慕嫉妒恨中如愿以偿的嫁给了凌渊。
她还记得自己婚后第一个上元节,她和凌渊进宫赏灯,在御花园巧遇嘉阳。嘉阳红着眼满脸不甘与愤恨地瞪着他们。
自己脑子一抽,竟是恬不知耻的踮起脚亲了凌渊一口。
当时嘉阳那一脸恨不得一口一口咬死她的表情,令她心头大畅,如同三伏天里灌了一盏冰水,从头舒爽到脚。嘉阳绝对是她最讨厌之人,没有之一。谁让嘉阳仗着公主身份誓死挖她墙角到底,哪怕凌渊已婚都不放弃。
风水轮流转,哪想报应来的这般快,不过三年,咬牙切齿的人换成了她。且她还那么没出息的落荒而逃,彷佛做了坏事的人是她。
她慌不择路的跑回营帐之内,枯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夜幕低垂时分,他回来了,眉眼缱绻温柔,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明儿我不用当值,陪你出去打猎?”
被他这么温情脉脉的注视着,她竟是连一个字都不敢问。
“姑娘,姑娘!”柳枝焦急的推着陷入梦靥的洛婉兮,见她眼角沁出泪珠,心中更是大急。
洛婉兮睁开眼,茫然的看着满脸担忧的柳枝,半响才回过神,她伸手盖住双眼,不出意外的摸到一阵濡s-hi。可真是没出息!洛婉兮暗自唾弃自己,使劲眨了眨眼。有什么好哭的,她明明是该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冲出去将那对ji-an夫yi-n 妇暴打一顿。
“姑娘,你怎么了?”柳枝忧心忡忡。
洛婉兮抹了一把脸,笑道:“就是做噩梦了,醒了就好了。”
望着她睫毛扇晶莹剔透的泪珠,柳枝怎么都放不下心。
“阿姐,阿姐!”窗外传来洛邺软软糯糯的童声。
柳枝道:“小少爷下学了。”
“我竟是睡了这么久!”洛婉兮感慨了一句,赶紧拿帕子擦了擦眼。
可跑进来的洛邺还是发觉了,望着洛婉兮额头上的纱布,小脸上一派担心:“阿姐,你是不是很疼?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洛婉兮扑哧一笑,低头:“那邺儿给阿姐吹吹。”
洛邺鼓起腮帮子,用力吹出一口气,迫不及待的问:“阿姐,还疼吗?”
洛婉兮莞尔,搂着洛邺轻声道:“阿姐不疼了。”已经不会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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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几位前来议事的大臣之后,打算返回书房的德坤正好遇上奉命去审问的凌风。
“有结果了?”
凌风冷肃的脸上浮现一抹难以言喻的无奈:“并不是冲大人来,只是为了制造英雄救美的机会。”
德坤也觉得陈铉便是想刺杀他家大人也不至于用这么拙劣的手法,但是万万想不到是这么个无厘头的原因,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忽的想起那姑娘也叫婉兮,还是个十分貌美的小娘子。不由想大抵叫婉兮的姑娘都是红颜祸水。
德坤同情的拍了拍凌风的肩膀,他俩一文一武,跟了凌渊近二十年,遂分外不客气:“折腾了一个下午,就为了小年轻那点风月事,真是为难你了。”
凌风面无表情:“别以为我听不出你是在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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