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宇感叹完,又忍不住同情一下,夹在妻子和老娘之间,难怪他小舅这么颓唐了。
“小舅母是本地人吗,家里其他人呢?”荀宇好奇的问道,按理说就算被夫家赶出来,也可以回娘家,何必想不开,还跑到深山老林里上吊。
“不是。”胡小舅摇头,“她爹进城赶考路过这里,没想到半路病倒了,才在镇上住下来,她家里也没其他人了。”
“哦,那孩子呢?”算年纪也有两岁了,他刚才好像没看到这么大的娃娃。
“在堂屋睡着。”胡润神色担忧,“路上生了病,一直不见好。”
荀宇想起客堂的木板床,估计就睡在那上面吧。
“找大夫了没?”
“找了。”胡小舅点头,“大夫说没什么大事,就是——”
看到他支支吾吾,荀宇不满,“就是什么,小舅你说啊,跟我还遮遮掩掩。”
“就是说昀哥儿有些体弱,要好好养着。”
可拿什么养?他和萍娘手里没钱,他娘又不喜欢这孩子,说是厌恶都不为过,连请大夫都不愿意掏钱,怎么可能让他好吃好喝的养着。他现在每天去城里上工,半月挣得钱才将够抓一副药,却还要交给他娘一半。
这些窝囊的事,胡润本来难以开口的,可听到荀宇问时,他突然想一吐为快,他实在太累了。他不明白,自己不过娶了一个妻子,怎么就十恶不赦了,连带着他的女人孩子在家里都低人一等。
男人很疲惫,曾经带着他作天作地的少年意气被岁月消磨殆尽,眉宇间流露的沧桑让荀宇心惊,“你后悔吗,舅?”
“后悔?”胡润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摇头,“不怕你笑话,在你舅母落到我怀里的时候,我就知道这辈子就是她了。”
荀宇一点都不想笑,突然想起闻道远的话,“你爱她?”
“爱?”胡润笑了,“舅是个粗人,不懂什么爱不爱。我想和她过一辈子,想替她遮风挡雨,不想她难过,不想她受苦。如果这就是爱,那我应该爱她吧。”
“……”他的眼睛明亮,笑容温暖,刚才的愁苦早已烟消云散,荀宇不懂,不懂他的深情。他深吸一口气,觉得浑身别扭,“如果,我是说如果舅母她不喜欢你呢?”
“啊?”胡润想了一会儿,轻笑,“那也没什么,她已经嫁给我了,只要我对她好,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这么确定?”荀宇不相信,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像他对燕北向,这玩意儿难道还能改?
胡润看出他的心思,摸着他的头朗笑,“谷谷长大了,都知道关心情爱了。不过到底还小,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绝对。”
“……”那到底是长大了还是没长大啊。
荀宇觉得他们应该换个话题,天知道他怎么会和舅舅讨论他和舅母的爱情故事。
“南方的水患到底怎么样,严重吗?”涌向皇城的难民越来越多,他父王睡得越来越晚,荀宇忍不住想打听一二。
“何止是严重。”胡润皱起眉,不知想到什么,暗骂道,“那群狗娘养的。”
荀宇一听就知道有内情,赶忙问道,“怎么?”
“还不是那些狗官。”胡润忿忿咬牙,“要不是他们以次充好,巫江原本没这么容易决堤的,洪水一来,人死了,房子没了,庄稼全淹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握紧拳头,狠狠地捶在墙上,“可他们不仅不开仓放粮,还纵容商人哄抬粮价,有百姓去说理,被他们活活打死,我们活不下去,才逃到都城。”
原来不仅是天灾更多是人祸,荀宇一阵气愤,想着回去就告诉父王,拔了这些蛀虫。
不过就算地方官尸位素餐,朝廷的御史也该到了,说起来这位御史还是熟人呢,正是几年前弹劾荀宇强抢戏子的那位张御史。
如此一想,荀宇问道,“朝廷不是派了官员去赈灾吗,还拨了库银。”
“谁知道。”胡润嗤笑一声,就算拨了又怎么样,他还不是一文也没见到。
舅舅对当官的这么失望,荀宇几乎可以想到其他百姓的态度了。再这么下去,大齐说不定就毁在那些败类手里了,也许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荀宇乐观的想着。
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再次转移话题,“小舅,既然家里不方便,何不让阿弟随我回王府养着?”
胡润一愣,“去王府?”
……
用过午饭,荀宇将来时准备的礼物送给众人,又掏出几张银票,“姥爷,姥姥,这些银票你们收好。”
“快收回去。”胡老头不接,“你能来看看我们姥爷就很高兴了。”
“这是我和娘的一点心意,您就收下吧。”荀宇不等他推搡,就把银票塞进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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