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子坐北朝南,东西两间,中间是堂屋并灶房,格局大的很。今天天色晚了,荀宇打算先把东屋和灶房打扫出来,晚上好烧火睡觉。
窗柩上糊着的麻纸破破烂烂,看不出颜色,荀宇擦完窗框,将窗户支起来,与正在院里割cao的燕北向相视一笑,又继续低头忙各自的事情。
炕上没有被褥,只铺着一层凉席,日子久了,被虫蛀得到处是洞。荀宇将它卷起来,直接从窗户扔了出去。又用笤帚把炕上的浮土扫下去。
再看看梁上的尘网,隔着窗户朝燕北向喊道,“阿北,上面的蛛网我探不到,快来帮忙。”
听到荀宇喊“阿北”,燕北向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喊自己,心里一甜,连忙应道,“哎,来了。”
个子高就是不一样,自己踮着脚都够不着的地方,人家一伸手就探见了。荀宇不无嫉妒地看着燕北向的大块头。不过他才十六岁,还有好几年能往高了蹿,想到这里他又放心了。
等燕北向把里外的蛛网都打扫干净,荀宇又道,“你去邢大哥家里问问有没有新席子,原来的席子被虫蛀得不能用了。”
“哎,好。”燕北向乐淘淘地答应。
燕北向已经走出大门,荀宇又想到什么,追出去喊道,“再问问有没有白灰,刷墙用的——”
“知道了——”燕北向傻笑着招手。
荀宇回来,正对上沉着脸的魏王,才发现半天把他给忘了,尴尬道,“父王,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魏王的脸更黑了,硬邦邦地说了一句,“不渴。”
“哦……”荀宇挠头,小心地看了他几眼,半天没回应,只好灰溜溜地进了屋。
魏王:“……”
炕上就算收拾完了,待会儿铺上竹席将就一晚,明天再去集市订几床铺盖就能舒舒服服地睡人。
待把靠墙摆着的两个实木红柜擦拭一遍,再把青石地板清洗出来,东屋已经大变样。
荀宇叉着腰打量自己半天的劳动成果,竟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等阿北回来了,把席子一铺,墙一刷,再把堂屋打扫一遍,就大功告成了。”
在外面坐得无聊的魏王,刚一进门,就看到他这副粗野模样,再听到他小媳妇儿似的盘算,突然生出一股烦躁,“不过暂时歇几天脚,也值得你这般弯腰卖力,堂堂王子皇孙,不思虑家国大事,净做些下人营生,成何体统?”
荀宇正兴冲冲地想着要添置的东西,突然被他兜头一盆凉水泼下,也不高兴了,“住几天也是住,既然赁下了这院子,便该好好打扫,难不成继续住在土堆里?再说现在有什么国家大事需要儿臣思虑,要c—ao心也该父王c—ao心。儿臣打小就做这些下人营生,早习惯了,您若是看不惯,大可将我留在这里,自己回荥阳去。”
“你——”
魏王被他呛了回来,原本的烦躁立马上升成怒气,再看荀宇这般牙尖嘴利的模样,让人不得不怀疑他平日里的恭良温顺都是装出来的。
再想到他和燕北向、闻道远的关系,魏王神色顿时凌厉起来,“倒是我看错你了,早知道……”
荀宇被他失望的语气刺的心里一酸,口无遮拦地赌气道,“早知道您就不该接我回来,更不该疼我这么多年……”
不就是打扫打扫屋子,怎么就到这种地步了……荀宇想起被他刻意遗忘的苏禾,要是他还在,肯定会挡在自己前面。
不管是荷花池里养鸭子,还是牡丹花圃里种药材……无论他怎么折腾,那个傻瓜都觉得是对的。
只是他死了。
死了……再也不会活过来。
忽然觉得没劲极了,荀宇扔下扫帚跑出去,撞得迎面进来的燕北向一个趔趄。
“子规,怎么了?”燕北向扔下手里的东西忙追出去。
魏王看着他们先后离去,愣住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控住不住自己的脾气。
荀宇和闻道远抱在一起,和燕北向说说笑笑……他生气。
荀宇维护闻道远,隐瞒燕北向……他气闷。
荀宇在他面前带着面具假笑……他恼怒。
……
眼看荀宇离开王府,一日比一日快活,他又觉得心慌。荀宇像燕子筑巢一样用心装扮着这个农舍,就像装扮自己的家。他突然意识到,魏王府不是荀宇心里的家……他留不住他。
留住他,这是父亲对儿子的感情吗?
应该是吧。
他给他生命,给他尊贵,给他宠爱,不是为了让他远走高飞的。
若是……折了他的翅膀又何妨?
魏王自觉理清了关系,心里一阵轻松。
想到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伤人,也不知宇儿有没有放在心上,弯腰捡起燕北向扔在地上的竹席,展开铺好,就当是赔礼了。
自从遇到荀宇,他好像越活越回去了,居然和一个孩子计较,计较也就罢了,偏还心虚的不行,真是……
魏王摇头轻笑,想了想还是打算出去看看,和自己的儿子服软也没什么好丢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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