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 亓徵歌语调近乎是恶狠狠了。重复着这个词语,她的目光凌厉了起来,“什么恩什么德?救你本就是有条件的,难道你以为你有什么特殊?是我舍命相救的?不是,你只是我云游一路随手医好的、许许多多人里的其中一个。能不能不要那么小题大做?”
“我不需要你一厢情愿的‘报恩’,我前时如何游走这江湖,日后也将如何游走。不牢陆姑娘您记挂。我从前不需要什么朋友,以后亦不需要。” 亓徵歌面色如深雪寒霜,毫不留情道,“我们之间有那么熟络?”
陆莲稚一时心下有些焦急,不知道亓徵歌为什么忽然变得咄咄逼人起来:“可时姑娘,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亓徵歌甫一听见这两个字便咬紧了牙关,盯向陆莲稚,一股强烈的、遭受冒犯的怒意席卷上脑海。
陆莲稚有多了解她?又是凭什么便在仅仅相识几日后便以“朋友”自居?在知道自己的秘密后,没有人会愿意与她结交,更不必谈何知交挚友了。与其受人白眼,倒不如即刻疏远。
亓徵歌此刻心下极端烦乱,也不知是烦于陆莲稚的孟浪天真,还是乱于自己的心结过往。
亓徵歌只觉得二人的关系进展得过□□速,仿佛在她还并未有所准备时,陆莲稚便已跻入了她的领域。这冒然的侵入让一丝丝顾虑迅速占据了亓徵歌的全部思绪,她顾不上陆莲稚是什么人、也顾不上陆莲稚究竟是否无意,嘴上毫不留情便开始排斥。
“你以为你了解我几分,便与我称作‘朋友’、便满口胡言‘不会离开’?”亓徵歌眼神凌厉地看着陆莲稚,那眼神仿佛是看着眼前之人,又仿佛是在看着她眼中的自己,“我不需要你,你也不用一厢情愿跟着我。”
“你走罢。从今往后不要再打扰我,便也算是报恩了。”
亓徵歌说完,忽然眼中露出几分疲惫,神色厌厌,拂袖离去。甚至连看也没有再多看立在原地的陆莲稚一眼。
陆莲稚呆呆地愣在原地,仍在咀嚼着亓徵歌那段话的意思。生气了?这么突然?为什么?
她沿着水渠来来回回地踱步,绞尽脑汁回想着自己说错了什么。月色清辉铺陈在眼前水渠中,随着风波搅成碎屑,又等待风止,回归成镜。
陆莲稚来回地踱着,怎么也没能弄明白亓徵歌是为何,分明先前相处得好好的,今晚就将她骂了个狗血临头。
直到最终脑中思绪彻底纠作一团,再也理不开时,陆莲稚发出了低低的“啊——”的一声,抬起头,眼前月之方中,冷冷清清。
亓徵歌早已走了很久,她一人在这水渠边团团转着,秋日的枯cao已被她走来走去踏得乱伏在地。
女人心海底针。陆莲稚抬头看向深色夜空里浅浅的月,由衷喟叹道。
眼看着现下跟亓徵歌回去已是不可能的了,于是仲秋前夜未满的月色下,吃了瘪的年轻剑客摇着头,向远处慢慢走着,墨色身影渐渐与夜融合。
那厢亓徵歌面色含霜地回了客栈,坐在床沿。随着时间推移,她最终渐渐冷静下来。
陆莲稚其实并没有错。她的热心她的友善,都是这些年行走江湖刻印在了骨子里的侠者本xi-ng。陆莲稚并不知道亓徵歌的身份,和她的那些过往,自然也就不明白她为何会抗拒这些友善的表示。
亓徵歌完全避开了自身,逃避般地将这场闹剧都归咎于陆莲稚,归咎于她的不知情。亓徵歌并不愿意承认,这一切其实都只是因为自己内心深处尚存的那一息不安。
她想与陆莲稚结交,却又不安于陆莲稚终有一日,或许将要离去。她害怕自己宽空的两袖,终有一日将挽不住那段顽劲的清风。
想着想着,亓徵歌轻轻叹了口气。方才似乎是极凶地发了通脾气,许是吓到陆莲稚了。不过也好,如果能将她吓退,不管怎样也算是目的达成。
她想到这里,抬眸缓缓看了眼窗外景色,想到了近在眼前、虚无缥缈的前路与来日。在时日的打磨下,许多事情终将过去,如同过往,也如同现在。念及此,她幽幽叹出一口气,便决定将此归于往事,不再细究。
明日便要渡河离开此地,她缓步走至桌前,斟了杯茶,默默出神地筹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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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亓徵歌便赶到了河边渡口。时辰很早,第一班的船舱中只有几个农妇和挑担的汉子坐在角落。亓徵歌安置好马,便寻了个位置坐下。这条河并不是特别宽,方才她向船夫询问一番,答是只需一日便可到岸。
亓徵歌便尽量坐在了角落中,望着窗外茫茫河面,兀自出着神。
她一路从蜀地来到汴京,现下又继而向东北行去,其实只是想去看看北边的样子。这样想来,游方也变得有了一些目的,至少她看过许多曾经难以接触的世界。
最初还很不习惯这样天差地别的日子,而至今到底已将近一载,适应了之后便偶尔还会生出一些闲适的侥幸来。至少在外便没有了纷杂的口舌人言,也看不见那些可笑的闹剧,那些只在容决谷里才有的滑稽纷争。跳梁一般的人们。
亓徵歌想着,便感到了一些释怀。她默默坐着,难免无趣,便默默在脑中背起了医典。少时博览的记忆,一时浮涌上脑海,纷繁嘈错,将时间填满。
不一刻,渡船便开始缓缓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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