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过后,忽的有人爆发出爽朗的笑意,然后所有军士仿佛都被感染,开怀大笑起来。一副副疲惫的身躯上,一张张满是血污的脸上,明亮的双眸,都温和的盯着颜破月。
破月的热血再次沸腾——那是刚才与她一同出生入死的英雄们啊!
她身形一动,正要跳下马与他们再叙一二,却被步千洐又摁住了。
他先跃下马,眼睛盯着前方,话却是对她说的:“你先回营。”
不等她拒绝,他大掌在踏雪臀上重重一拍,破月身子一歪,便被踏雪带着一溜烟似的跑入了城中。
夜凉如水,满城匆忙而喧嚣。
一人一马踏过枯枝断骨,在往来的兵士间纵横穿梭。有人恰好抬头,瞥见骏马上娇颜如雪,震撼僵立,那一骑却如流星飞逝,瞬间跑远了。
虽然心情一直激动得不能自已,但破月回到营房,洗了个澡,已累得浑身发软,瘫在床上。
只是一夜辗转反侧,脑子里总冒出那些血淋淋的尸首。好容易迷迷糊糊睡着,午夜梦回,却惊出一身冷汗。
这一觉极不踏实,她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有粗妇走进来,神色颇为敬畏的对她道:“姑娘,将军说,你醒了便去城楼。”
破月知道步千洐必是要详问昨日缘由,点点头,便出了门。
一路,士兵们侧目不断。
破月微笑点头,神色自若。
她受够了。每日顶着个面具,就算是苏隐隐的绝妙作品,也很难受的。她知道自己如今的样子很怪,穿着士兵服,却没有束胸,也没缠腰,不男不女。
但真的是好多日子来从未有过的舒服。经历过生死,她只觉得一切豁然开朗。反正相貌不用隐藏了,她也不怕了。
只是一步步走向步千洐指挥所所在的城楼,她的心却还是一点点的沉下去。
胜了,他们胜了。
胜了便意味着,危机已解。
那也就意味着,颜朴淙也许很快就会来。
她从没想过要跟着步千洐和容湛一世,若不是起了战事,她现在早已在哪里的村落隐居吧?
她该走了,才不会拖累这两个男人。
营房的门打开,步千洐英俊的脸赫然就在面前,清黑的眸如墨色深渊,令她瞬间感到一种温暖的踏实。
他特别平静的看她一眼,转身又走了回去。
她觉得他稍微有点怪,但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破月走进去,容湛正好抬头,先没看到她的脸,却看到戎装包裹的玲珑饱满的曲线,不由得一僵。自此之后,目光便紧锁破月的头顶了。
步千洐坐下,依然没看破月,盯着地图。
“胆子够大啊。”他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慢。
破月早想好了说辞,特别平和的道:“当时我被人带到城楼,也是为了活命,也来不及禀报啊。”于是便将昨日的情况、自己的判断,尽数说了一遍。
步千洐与容湛交换个眼色,容湛微笑道:“知道昨*你们杀了多少敌军吗?”
破月想了想:“至少五六百?”
容湛难得露出有些玩味的眼神:“两千余人。”
破月一愣,难以置信的看了看他,又望向步千洐。步千洐原本神色冷峻,此时脸上也逸出一丝笑意,朝她点点头。
破月眉目一展,绽开个大大的笑容。
步千洐缓缓移开目光,却沉声道:“你妄传军令,打开城门,极为凶险,功过相抵,我便不罚你了。”
破月讪讪点头。虽然步千洐平日吊儿郎当,但是在军事上,一向言出如山。故他如今训斥,她很乖觉的老实应着。
“对旁人,还按你原来的说辞,说是大哥的命令。”容湛微笑道。
“明白。”破月很清楚,如果军士们知道真相,就算战果是好的,也会觉得她太胡闹、步千洐太纵容。
“此次五国联军,一共在墨官城折损两万余人。”容湛叹息道,“今日一早,信使来报,朝廷的三万北路军,已动身驰援前线战事,大皇子殿下亦亲往前线犒军。联军已闻风而逃,墨官城之危已解。”
破月不由得大喜:太好了!敌人彻底退兵,这一仗算是大胜了!
“破月,我们想问你,今后愿不愿以幕僚身份,为大哥参议军事?”容湛柔声问道。
破月一愣,抬眸望着步千洐。不知为何,他今日话特别少,对她似乎也有些……冷漠?
“我可以吗?”她心头阵阵悸动。
她声音微颤,问得恳切,步千洐脸上的笑意一闪而逝:“马马虎虎吧。”
容湛则道:“破月不必自谦。大胥最重军功,若不是你身份特殊亦没有军籍,此役之后,自应连升sān_jí。”
她心头一甜,真好。
原来在他们眼里,她终于不再是需要保护的弱女子。
她笑道:“好,那我考虑考虑。”
容湛和步千洐对视一眼,同时失笑。此时有士兵来报兵器损耗,两人神色一正,细细的听着士兵的禀报,又诸多吩咐一番。
破月听得无聊,目光瞥见一旁的桌子上放着盘包子,才觉饥肠辘辘。于是便走过去,拿起一个,大口大口吃着。
真香,也许胜利之后,吃什么都格外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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