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庄主,”他缓缓问,沉稳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这两把剑有没有任何可能,会被人伪造出去呢?”
电光石火的刹那间,傅家母子神情都有微许不自然。
“不可能的,大师多虑了。”傅文杰低头端起药碗,笑道:“龙渊太阿都是有上古神x_ing的名剑,各自都会认主,若有他人擅自使用便会立刻发出剑啸,方圆数里为之震撼——仿制出去的假剑如何能有这一特x_ing?因此完全不必担心。”
“那龙渊跟太阿,确实还在锻剑庄里吗?”
傅文杰根本没想到单超会这么逼问,愣了下才回答:“那是自然。”说着立刻端起药碗喝了一口。
谢云还是那般微微笑着,眼角余光瞥向单超。
黑衣僧人侧脸带着漠北特有的深刻,鼻梁挺直、嘴唇微抿,下颔刚毅棱角分明,紧绷的线条向结实的脖颈和喉结延伸。他眼睛因为目力太好的缘故,有种深邃隐藏的利光,正挨个扫过傅文杰、老夫人和陈海平的脸。
陈海平不明所以,老夫人却有些不自在,径自拿了筷子给儿子夹菜。
单超冷冷道:“在下还有一事打听。”
傅文杰放下碗,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大师请说……”
“少庄主可知炼剑所用的雪莲花水,又上哪里去寻?”
傅文杰勉强笑起来,这回却是摆着手连连摇头,甚至有点求饶的意味:“雪莲花水是什么?这我可就真的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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筵席最终在僵硬的气氛中结束,虽然称不上不欢而散,但从老夫人生冷的脸色和傅文杰心不在焉的神情来看,离这个词其实也差不多了。
单超饭后原本作势要告辞,但这时天色已经很晚,傅文杰果然苦留不让走,因此便顺水推舟答应了暂住一晚。
陈海平倒挺高兴的——这讨厌的和尚不走,龙姑娘自然也不会走;龙姑娘不走嘛,那明天还能再见一面,或许今晚过后龙姑娘心思回转,明天就突然愿意嫁他了呢。
是夜,金秋月华透过窗棂,拂动玉钩冰绡,夜风中暗暗浮动着桂子的芬芳。谢云从榻上起身,随便挽了把头发,一边反手披上衣袍一边推门走出屋,果然只见对面客房外,月光下抄手游廊幽暗曲折,一道黑衣僧袍利落的身影正横坐在阑干上。
“大师还不去休息?”
单超从沉思中骤然惊醒,放下了手上那把包裹在破布中的七星龙渊:“……龙姑娘。”
谢云站在积水空明的庭院中,抱着臂上下打量单超片刻,突然饶有兴味地揶揄了一句:“大师深夜独坐,心思重重,不知是否心里正惦记着什么人,是如来佛祖还是哪家的小姑娘?”
出乎意料的是单超没有立刻辩解或急于反驳,而是沉默半晌,才摇头说:“不是,我在想一个人。”
他顿了顿,缓缓道:“长安城里的那个……谢云。”
第8章 夺魂钩
谢云一边眉毛微妙地挑起,半晌才笑着答了声:“哦?”
单超点点头,问:
“龙姑娘,谢统领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庭院空明澄澈,月色在石柱上泛出青白的光。单超整个人悬空坐在阑干上,望着沉甸甸的七星龙渊,y-in影中只能看见他专注的侧面,鼻梁在削瘦脸颊上投下了幽深的光影。
这个来自漠北的青年男子,沉默强悍、正直而孤寒,周身仿佛缭绕着终年不去的沧桑风沙,和江南文人才子截然不同。
但他仗剑独坐在这水乡之畔的时候,又仿佛奇异地,和孤寂寥远的江南月夜融为了一体。
“你说谢统领啊,”谢云悠然道。
他抚着下巴,似乎思量很久,才笑了起来。
“如果你问谢府中侍卫的话,大概会说是个还算好伺候的主子;如果问张文瓘刘炳杰等太子党大佬,估计会说是个助纣为虐、趋炎附势的小人;至于我今天遇见那个江湖第一美人的傅大小姐呢,形容得最为简洁,说谢云是个貌若恶鬼、心狠手辣的大魔头。”
“——但这些是你认识的谢云吗,大师?”
“每个人对他人的判断都以自己的立场而决定,因此大师内心觉得谢云怎样,谢云就是怎样的人。”
单超神色怔忪,半晌失声笑道:“姑娘高才,贫僧自叹不如。”
谢云却道:“大师过誉了,小女子也没读过什么书。只是大师为何突然这么问,难道是和七星龙渊有关?”
单超沉吟片刻,铿锵一声。
伴随这声轻响,他手中龙渊剑出鞘小半,剑锋反s_h_e 出冰冷的寒光。
某种薄雾般飘渺无形的压力顿时以这出鞘了的半截剑身为中心,向四周迅速扩散。
“锻剑庄中上古神剑是假的,”单超沉声道:“真正的这把龙渊剑,两年前曾被我师父拿着,要来杀我。”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两年来经常做同样的梦,梦见年少时生活在黄沙漫天的大漠中,身边有个我不认识却叫师父的人,白日纵马驰骋、弯弓猎狼,晚上便在油灯下听他念书,用发黄的纸片教我写字,漠北的寒风在窗外呼呼地吹。”
“有几次梦见夜晚银白的沙漠中传来驼铃,师父就坐在院子里吹羌笛,声音遥远断续,飘向四面八方。”
“这些梦反复出现在我脑海里,曲折迂回循环往复,似乎永远也不会终止。然而它每次都停顿在同一个结尾上,便是师父举起七星龙渊向我刺来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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