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春江站在光晕中,穿着校服。蓝色的校服裤子短了一截,露出白色的棉袜。他仰着头咕咚咕咚喝水,转过脸来,眉目英挺。
“干嘛?”
“你吃雪糕吗?”
路西努力举着胳膊,一块钱的奶油雪糕,他喜欢外头那层薄薄的巧克力壳。巧克力已经化了,黏糊糊地淌了一手。路春江低头咬了口,“唔,太甜了。”
“我捡了很多罐子。”路西跟在他身后,贪婪地盯着他的背影,“哥哥,你要出去打球吗?”
“不,我作业没写完呢。——你捡了很多罐子?”
“嗯,有个工地……还有很多钢筋,我捡了卖给收废品的,换了二十七块钱。”路西把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钞拿给路春江,“哥哥,你拿去买参考书吧。”
“傻瓜,不许去那种地方。”一只手在路西的头顶乱揉,他高兴而满足。哥哥关心他!他坐在床上,陪路春江写作业,语文、数学、英语、物理……他睡着了,嘴角挂着巧克力甜蜜的痕迹。
“……盼盼。”
“哥。”
“盼盼,盼盼!起床啦!”
“哥别弄我,我再睡会儿……”
“路西,十二点半了!”
路西睁开眼睛,扶着头坐了起来。杨子彤拿着手机,“你再不起,我就要打120了。还以为你睡死过去了。哎,你知道刚才喊我什么吗?”
“去,”路西套上毛衣,“你怎么回来了?”
“这是我宿舍,我不能回来?”杨子彤眼角狭长,一张团脸,柔软的头发梳得整齐。他身上有股很清淡的香味儿,“你刚才一个劲喊我‘哥’,嘻嘻,我可不敢有你这么狠心的弟弟。”
已经三月份了,江南阴雨连绵,比往年要冷上许多。路西洗漱过,浑身乱糟糟的,像陷在无色的淤泥中。这是发热期的症状,他胳膊上有那个什么装置,所以不用服药。杨子彤大大咧咧地霸占了他的椅子,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是不是欲求不满啊?早知道这样,就送你按摩棒当生日礼物了。”
“滚蛋。”保温杯里的水还有点温度,路西抿了口,“你活儿做完了?”
“没全完,也差不多了。给你发微信你也不理,电话不接,我吓死了好嘛,还以为你在宿舍死特了。”杨子彤接了通电话,“没事没事,盼盼就是太累,睡着了一刚。”
“我那活儿前天完事儿了,昨天教了俩小时课,回来就睡着了。”路西手机上有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杨子彤和他男朋友,“多谢关心。”
杨子彤是路西的室友,也是好朋友。杨子彤同样是oa,和男朋友感情很好,成天秀恩爱。“我给你介绍的那个男孩子,你不去见呀?成天忙忙忙,把自己忙坏了怎么办?”
“不忙你给我钱?”
“可以啊,我养你。”
杨子彤笑嘻嘻,片刻后恢复了正经,“你是不是真的缺钱花?我借你。你不要这么辛苦,瘦的来……”
路西笑笑,“骗你的啦,我有钱。”
“你梦到你哥了?”
“没有。”
“还嘴硬!一口一个‘哥’,你们北方话都差不多,我听得懂。”杨子彤知道路西那档子事儿,“哎,说真的,盼盼,你也太心狠了。你这么说走就走,你哥怎么办啦?”
“我走了是好事儿啊。”路西拆了袋苏打饼干,发热期没胃口,随便吃几块应付,“我走了,他的负担不就没了?他相亲总不成功,人家嫌他穷,还要养个拖油瓶。”
杨子彤叹口气,“那也好聚好散嘛。”
“好不了,他其实也烦得很了。”路西到处找咖啡,最后杨子彤去自己桌,翻出来一盒扔过来,“烦什么?”
“烦我这个累赘,害得他过不熨帖。”
“胡说,你哥要是嫌你累赘,怎么会供你学美术?”
“他闲的吧。”路西拆开咖啡,头也不抬,“我现在还了他一部分,以后还会还的。”
“你呀。”杨子彤看了眼手机,“老曹问你要不要去吃烤鱼?”
“我没当电灯泡的爱好。”
杨子彤重重地叹口气,“盼盼啊,你要想开点。何必呢?”他挥挥手,“个么我就出门啦,你缺钱找我哦。”
路西笑着推他,“快去吧。”
路春江的号码被路西拉黑了,连带微信之类的联系方式。路春江联系不上路西,可能也没想要联系。他的性格路西清楚,肯定伤透了心。
不破不立,路西喝掉咖啡,他下午要去代课,下个星期,工作室说不定还要接单子。他不比别人,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保障,没有一条退路。他得靠自己活下去。
死了也无所谓。路西穿戴整齐,里的东西:手机、充电器、充电线……不过,还是过几年再死。他关上宿舍门,雨停了,湿漉漉的空气散发着春季特有的暖意。几棵树开着孱弱的粉色花朵。这里的春季绵延漫长,他喜欢花,这娇嫩的玩意儿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北方的春季非常短暂。清冷的天,突然就热了起来。桃红柳绿,瞬间就变了颜色,到处灰蒙蒙一片。这个春天没下过几场雨,路春江在办公室里沉默地批着卷子,十点半了,他不想回家。
下学期……申请去分校吧。分校是寄宿制,这样就可以整月乃至整学期不必回到那个伤心地。同事们和学生都很关心他的身体,他形销骨立,瘦得厉害。一个小女孩儿偷偷问他,“路老师,你失恋了吗?”
世上不仅有失恋令人神伤,路春江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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