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候机厅里,周皓局促地环顾左右,那些或笑、或说话、或咀嚼食物的生动面孔,像是一页页翻看的连环画,定格在最冷酷无情的那一页。
他开始焦虑,脸孔呈现出伤心欲绝又可怜无助的表情,脑子里止不住地往坏处去想。
渐渐的,周皓的眼眶红了,哭出了声。
广播里提醒着飞机延误,起飞时间推迟到九点半,他啃着从楼下便利店随便买来的面包,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19:42,比平常约定的腻歪时间,早了十八分钟。
周皓听见了,没有伸手接,任由手机铃声在他的背包里固执沉闷地响着。
旁边座位上阖眼休息的大叔,愤怒地睁开眼,怒目圆睁地瞪了周皓一眼。
大概是吵到人家了,周皓侧头看着身旁的男人。
电话还在响。
“电话响了不接,这是要干啥呀,有病。”男人偏着头,阴阳怪气地抱怨。
周皓从包里翻出手机,按了挂断键,他依然是侧头看着男人。
男人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咒骂一句“倒霉”,起身往右挪了三个位置。
六月份,正是桑树结果的时节,那片小土坡应该挂满了紫红色的小桑葚,咬一口,汁儿迸进口腔,甜甜的。
可她的奶奶却在这个丰收的时节病倒了。
周皓收回了落在男人身上的视线,继续啃着干巴巴的面包。
这时候手机又响了,这回他没挂断。
“皓皓,你刚才怎么不接电话?”江羽骞敏锐地觉察出了反常。
周皓把嘴里的面包咽了下去,拧开水喝了一口。
“你怎么呢?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呢?”
缺乏安全感的男人,隔着遥远的距离,在电话另一头焦急询问着自己的爱人。
周皓又啃了口面包,再喝了口水,他慢吞吞敷衍着说,“在吃饭。”
江羽骞提着的心稍微放了点,“以后不许吓我了,怎么这么晚才吃?吃的什么啊?”
“江羽骞,我老家的桑树,结果子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前言不搭后语,江羽骞怔了几秒,心头布满愁云:小疯子一定是碰到了不好的事。
“皓皓,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外面。”
“还在外面吃饭吗?皓皓,吃完了赶快回家洗个澡,把空调开了,钻进被子里,然后你再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周皓啃了口面包,干嚼着,“嗯。”然后他挂掉了电话。
处于热恋中的江羽骞,心思就像个敏感而细腻的少年,他会患得患失,时刻缺乏安全感,他最怕自己一转身的功夫,小疯子就反悔不要他了。他啊,恨不得天天粘着小疯子,把情话从早说到晚。
九点钟的时候,江羽骞的电话又打来了,周皓的面包已经吃完了。
“喂。”
“皓皓,你到家了吗?有没有洗澡?”
周皓有气无力,心神疲软,“洗了。”
“我下个月就回来,周末休息的时候,想不想出去转转?”
“江羽骞,我有点累,先睡了。”
面对陡然挂断的电话,江羽骞陷入了繁琐的思考中,昨天晚上两人还说的好好的,过了一天全变了。
他刚才差点就问出来了,皓皓,你是不是真的后悔了?
飞机到达清江,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周皓打的去了清江县医院。
他奶奶住院了,住在呼吸内科病房,口鼻处还连着吸氧机。
周皓跟主治医师谈了谈,医生很抱歉地说,目前还不能确诊,初步怀疑是高血压引起的面部浮肿。
周皓的心沉了又沉,他奶奶血压是偏高,但并不严重,这种情况的诱发几率很小。
医生也是个明白人,想了想,还是很诚恳地说,“这种情况我们医院没有遇见过,我建议,最好去a市或者c城看看,大医院临床经验足,最后检查结果也有可能就是个小病。”
周皓淡淡地说了句,“谢谢。”
“你奶奶有医保吗?”
“没有,她有农保。”
医生感慨几分,嘴里念叨了一句,“农保报销得不多啊……”
医院的走廊,长长的一条,走廊的灯光并不明亮,有种阴森幽暗的感觉。
周皓回到了病房里,他爷爷还没睡,靠坐在椅子上。
“皓皓啊,医生怎么说?”
老人很焦虑,越是年纪大的人,情绪越是难以掌控,他爷爷问这话时,浑浊沧桑的眼睛里噙满了水雾。
他边擦泪边说,“下午把你奶奶送过来时,那大夫说的话,我是一句都听不懂啊。还好我孙子上过学念过书,爷爷今天就等着你过来了……我听不懂啊……你奶奶是怎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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