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工夫后,刘婶子完好无损,喜笑颜开回了屋,直夸那军爷变了个人,跟她儿子般听话的换药喝药,没了半分墨迹样儿
到了这一刻,海棠这吊了好几日的心才落下肚子,归了位。
此时她才真信那色胚还算有点人样,做了回人事,把她给彻底放了。
院外太阳初生,窗棱处一片亮堂,屋内阴霾渐渐消散。
海棠心里踏踏实实,一片舒坦,如今噩梦总算结束,她的好日子也该如这旭日东升,有些盼头了
第246章:寻人
脚下大地皲裂,张牙舞爪豁开巨大裂口,路旁野草枯败,荆棘萎烂。
柱子面无表情,麻木般一步步朝着黄土路尽头前行。从出了西河城,过了黄羊镇,一路行来,他的心便渐渐掉到了谷底,如今支持他走下去的,是不死心,是绝望中的那点点侥幸。
脚下黑靴早成了灰色,口鼻头发,眉梢处都沾染了无数的尘灰。
大半年不见,柱子茫然四顾,打心眼里不敢相信,这是他仅仅离开了九个月的家乡,早知城内闹着旱灾,早知蝗灾过后,必会不留一物。
可亲眼所见,他还是被震慑的目瞪口呆,惶惶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绿野不在,河流干涸,村落荒芜,人烟不现。
饿殍处处,浮尸满地。
黄土路上处处可见闲散的野狗,厮打啃咬着粗大人骨。
所过之处,皆把他当成了抢食者,虎视眈眈朝他犬吠,柱子无数次扬起手头粗大的手杖,赶跑这一群兽性毕现的畜生。
心下越发荒凉
他的爷爷,他看着长大的海棠,疼爱他的张婶子,大山叔可都还好?
头脑中无数疑问纠结,荒野如地狱一般的修罗路上却不见半个人能回答他,柱子加快脚步,带着渺茫的希望,往清水村而去。
西风起,枯败柳枝摇曳,荒野处处现出招魂白幡,腐败腥臭味儿伴随一路,闻之作呕。
夜幕时分,柱子总算赶到了清水村。
荒野处鬼火簇簇,月夜下纤毫毕现,却丝毫恐吓不了他。
死过一次,不会再怕死了。
几日几夜,不眠不休,他累的眼睛都要闭上了,可此刻双腿打颤,却不是因为累着,是怕。
他怕看到不该看的,他更怕看到该看的,一如这一路所见
月夜下的村落,宁静安详,一如以往无数个月夜一般,柱子擦了擦头脸,使劲揉揉脸颊,心里漫上来一丝喜意。
也许清水村不一样,海棠那么聪明,定能照顾好一村人
柱子急匆匆进了村口,麻木的脸上眼珠子贼亮,带着激动的光
西风肆掠而来,卷起枯枝无数,纷纷撒撒,屋顶茅草飘扬,院落里,篱笆院外土路上,一片狼藉瑟败。
海棠家篱笆门大开,院中杂物散乱,瓦盆,杌子,竹篓东倒西歪,好似被人洗劫过般。堂屋门楣被吹打的哐当作响,除了风声,拍打声,静夜里再无半分声响,静的瘆人
柱子的心猛的揪紧,哆嗦着脚不敢进门查看。
一墙之隔,他家的院门如是大敞着,杂物丢的到处都是,那见了他眉毛都要扬的老高的爷爷,再不见来门口迎他。
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
柱子心口揪痛,连日的疲惫,此刻的打击,让他再经受不住
他靠着院外的杨树蹲下来,抓挠着头皮吼道:“爷爷,海棠,婶子,大叔,你们你们都到哪里去了谁能告诉我?”
西风呜咽,吹散他的嘶吼,树影森森,在这月夜里给他些许依靠
月亮慢慢爬上头顶,柱子累了,迷迷糊糊进了自家院里,不管屋内多么凌乱,不管尘嚣漫天,也顾不得门没上锁,他直挺挺躺倒在床上,合上了双眼。
总算回家了,他总算回来了。
抱着靠枕,躺在已经只剩下枯草的床板上,柱子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夜睡的无比踏实,却做了无数的噩梦,梦境里,海棠朝着她招手,身后荒芜一片,她穿着白布棉衣,脚步虚浮,似飘在空中,齐腰长发在风中飞舞。
她啜泣着对他道:“柱子哥,救我,柱子哥,我怕”
他心疼万分,还来不及朝海棠伸出手去,她却突然消失不见,爷爷抽着旱烟袋来了。
爷爷依旧穿着老式的短袖衫子,却并不高兴。他蹙着眉,拿起烟杆子敲打他脑袋,责骂道:“叫你讨个媳妇儿,讨到现在,人在哪里啊?我死都不能闭上眼睛,如何见你地底下的老子娘啊?”
他心酸,哽咽道:“爷爷,我马上就娶妻,马上就娶了”
老李头却似没听到他的话,依然阴郁着一张脸摇头,饱含失望
转眼张二娘和大山又登了场,夫妇二人拉他过来吃饭,海棠烧了一桌子的菜,一屋子人高高兴兴,刚围着桌子坐下,海棠突然流下眼泪,哭道:“娘,咱家没吃的了”他正要笑话她,面前这么多菜还不够她吃吗?低头不经意一扫眼,只见满桌子的菜都爬满了蝗虫,绿油油一片
柱子急的直摇头,大声嘶吼道:“海棠,海棠,爷爷,大叔,婶子!”
叫声响彻屋顶,柱子惊恐中醒来,擦一把额头的冷汗,这才知原是梦一场!
屋外阳光灿烂,一如无数个天气凉爽的早晨。
柱子胡乱摸了把脸,呆坐半晌,直到肚子里传来震天叫唤,他才后知后觉,又是一日一夜,滴米未进。
他哆嗦着手脚打开背囊,啃咬早就干硬无比的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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