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澄微垂眼睫,似是羞怯,声音低低的:“不重。”
“怎么不重?”承安道:“我听太医说,只要再重些,你命都没了。”
阮玉澄微带笑意,憔悴之中,愈发惹人怜爱:“算我运道好罢,堪堪逃过一劫。”
“是啊,”承安看着她笑,道:“你没死,真可惜。”
阮玉澄原本已经打算恰到好处的靠他近些,趁热打铁,叫自己同他关系更进一步,却不想承安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人看着他,竟怔住了。
“你没听错,”承安笑吟吟的看着她,一字字重复道:“我说,你没死,真可惜。”
阮玉澄眼底晦暗一闪,随即转为凄然:“楚王殿下,你这是何意?”
“皇家诞下双生子,乃是不详之兆,大周虽没有这些讲究,南越却有,”承安笑的温和,低下身去,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似是恶魔:“你胞弟是皇子,当然没有舍弃的道理,所以只好委屈你,是不是?”
阮玉澄原本浮现几分红晕的面色,霎时僵冷下去。
“按照南越风俗,你原该被溺死,然而你母亲不忍,偷偷寻一个女婴李代桃僵,却将你交给亲信抚养,”承安笑着看她,道:“当初,你名义上的父亲对周军阳奉阴违,暗中送信给南越,其实,是受你吩咐吧?”
阮玉澄像是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很快就结成冰一般,从心口里冒着凉气儿。
“你,”她舌头好像也被冻住了:“你早就知道了?”
承安原本面上带笑,此刻却阴郁下来,答非所问道:“你跟着我,想伺机报复,谋取大周,这无可厚非,可你知道吗?”
“你毁了我许久以来的筹谋,”他目光阴鸷:“原本,我不会这么早将一切暴露出来的。”
“果然,”阮玉澄豁然开朗:“你当初说自己无意皇位,全都是假的。”
“什么兄弟情深,什么顾念旧恩,不过是骗鬼的!”思及国破家亡的惨状,她夸张的大笑一声:“你亡了南越,备不住有一日,也会亡了大周,等着吧,总会有这一天的!”
“兄弟情深是真的,顾念旧恩也是真的,”承安也笑了,低头去看自己的手,忽的一笑:“只有不惦记皇位那句,是假的。”
阮玉澄讥诮道:“事已至此,何必惺惺作态?”
“我想过从承熙手里去争抢皇位,但我没想过杀他,甚至于,还会再将皇位还给他,”承安目光有些空泛,看向不知名的地方,似是出神:“反正,我也不会有儿子,便是抢到了,也没人传续。”
后一句话他说的轻不可闻,阮玉澄同他近在咫尺,却也不曾听清。
她心性敏感,女人的直觉也告诉她,那里面潜藏着一个足够吸引人的秘密。
承安似乎看出她心事来,微微一笑,道:“想知道吗?”
阮玉澄面露忌惮之色,却未做声。
承安笑了一笑,低下头去,凑近她耳边:“其实,一直以来,我都……”
他的声音实在太低,即使是贴近阮玉澄耳侧,也叫她听不分明,下意识的往那边凑了一凑。
承安却忽的大笑出声,像是见了一出滑稽戏一般,在她面露惊骇时,漠然划开她喉管。
“到地底下,去问鬼吧。”拿那把沾血的匕首拍拍阮玉澄扭曲的脸,他这样道。
此时旭日微升,东方隐约露出一线光亮,叫这片混沌天地明朗起来。
承安走到门口去,听见宫中传来的肃穆钟声,在这座历经百年的古都中传的很远很远。
新帝登基大典在即,诸臣该往含元殿去,跪拜新君了。
低下头去,他发出短促的一声笑,信手将手中匕首扔了,带了侍从,翻身上马,一路往帝国权利巅峰的宫城中去。
第143章 登基
大周属水德, 服色尚黑,天子龙袍上玄下赤, 另有蔽膝、佩绶、赤舄, 上饰日、月、星辰、山、龙、华虫、黼、黻、藻、火、宗彝、米粉十二章纹。
锦书曾经无数次侍奉圣上穿衣,但现在, 已经不会再有那样的机会了。
今日之后,连“圣上”这个称呼, 都将属于别人。
圣上此前病重时, 便有交付天下与承熙之意,早早吩咐尚宫局准备,衣袍用具便宜,这会儿倒是恰好能用到。
锦书一夜未眠, 第二日天还未亮, 便往承熙那儿去, 将他唤醒,亲自为他更衣。
从此之后, 他们前面再没有人能遮风挡雨, 只能彼此慰藉,相互支撑。
而今日, 也注定将被他们永远铭记。
先帝驾崩三日,新帝该往含元殿去受众臣朝拜, 登基称帝了。
锦书轻轻拂过安吉丝制成的袍服, 转眼去看承熙, 目光感伤, 隐约期许:“偌大的天下,即将担在你肩上了,会很辛苦。”
在她的记忆里,他似乎还是刚出生时候的小娃娃,胖胖的,软软的,爱撒娇,还很贪吃,有时候跟她生气,就找父皇护着,缩在父皇怀里不理人。
不知不觉的,竟也这样大了。
承熙这夜其实也没能睡多久,精神却不萎靡,抬头看向母后,震声道:“我不怕。”
“那就好,”锦书轻轻笑了,手指穿过十二毓珠,最后抚摸儿子的面颊:“去跟几位老臣说说话吧。”
她一指不远处偏殿,道:“他们德高望重,见过经过的事情多,你多听几分,没坏处的。”
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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