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秋溜进了洁洁的病房。
病房里关了灯,但里头有四道手机光,狄秋靠着它们看路,摸到了洁洁床边。洁洁还没睡,躺在床上弄手机,狄秋拍了拍她,洁洁用手机一照,亮光刺进狄秋的眼睛,他半遮住脸,唤了声:“洁洁……”
洁洁问他:“昂带香烟?”
她和狄秋蹑手蹑脚地溜去了楼道抽烟。
洁洁已经熟练掌握了拐杖的使用技巧,走平地,下楼梯都毫不费事。她和狄秋坐在楼梯台阶上点香烟,她把拐杖横在自己膝上。洁洁问狄秋:“你怎么想到过来的?”
狄秋说:“晚上打麻将,大家都在牵记你。”
洁洁笑说:“牵记我不像桐桐那么唧唧呱呱吧。”
狄秋吃香烟,没响,就笑了笑。洁洁看着开在墙上的一扇小窗,说:“住在我边上的老好婆你昂(有没有)看到?”
“不玩手机那个啊?”
洁洁笑坏了:“你嘴巴怎么这么毒啊!”
狄秋不解:“我说的是事实啊。”
“说事实还不毒啊?”洁洁一看他,摇摇头,叹声气,弹开点烟灰,道:“她以前是大学教授,送到医院里来,不啃切气管,不啃插导尿管,要安乐死,家属不同意。”
洁洁把右手架在拐杖上,问狄秋:“医院里啊是很多鬼?”
外面有风经过,呼啦啦地拍打玻璃窗。狄秋站起来,拿出支录音笔,凑在窗前,没人说话,风在作怪。
风走了,狄秋收起了录音笔,望着窗外,说:“有一天我录到了风的一种声音,像在笑,今天像在骂人。”
“风难道还会哭啊?”洁洁似乎听笑了。
狄秋推了推窗户,没能推开,他垂下手,试图望得更远,说:“人难过的时候就觉得它像在哭。”
“哈哈,这么唯心主义。”洁洁说,“我高中的时候,得过作文比赛的奖,就以为自己有点创作方面的才华了,以后说不定能成为一个作家,我就给科幻杂志投稿。”
“科幻杂志?”
洁洁说:“我写了个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后,人可以不用自己生孩子,可以订制一个人工智能的孩子,那个孩子送到你家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六七岁了,但是他像正常人一样的,还会长大的。”
“像领养一个孩子?”
“像买一个你喜欢的东西。”洁洁继续说,“你可以完全订制他,比如他一开始到你家来的时候,是用勺子吃饭,这是出厂的默认设置,你不喜欢,因为你都是用叉子吃饭的,你爸爸妈妈,你的祖祖辈辈都被教成用叉子吃饭,你就告诉他,你以后都不能用勺子吃饭了,要用叉子,然后,他以后就再也不会用勺子吃饭了,打死了也不会。然后有一个女人,她订制了一个女孩儿。有一天,女孩儿做错了一件事,女人打了她,女孩儿哭了,大哭,原厂设置嘛,女人就告诉她说,不能哭,不能闹,女孩儿记得了,后来女孩儿又做了件错事,女人又打她,女孩儿不哭,也不闹,再后来,女孩儿被女人打死了,无声无息地就死掉了,女人没有哭,也没有闹。”
狄秋转过头说:“我起了身鸡皮疙瘩。”他还说,“但是打孩子是不对的,不能这么对孩子。”
洁洁哈哈笑,扔掉烟头,和狄秋一挥手:“育儿专家,我要去睡觉了。”
她抓着楼梯扶手站起来,先稳住一只腿,接着弯腰捡起拐杖,她急促地喘息,慢慢地转过身,慢慢地扶着墙壁往上走。
狄秋听到她说:“拜拜啦。”
狄秋没应,洁洁走了很久才转进过道,狄秋的烟这时候吃完了,他有些困了,下楼去了自行车库睡觉。这一觉睡到天明,狄秋醒过来就看到了白玉娇和何大侠,这一狐一鬼,一个蹲在辆电瓶车上,一个飘在空中,一个挤着眼睛,一个瞪着眼睛,都盯着他。
“小灰说的!”白玉娇抢先开口。
狄秋没响,摸摸口袋,摸到了香烟,看看天色,收回了手,问她:“你来看她?”
“我来找你啊。我知道你肯定在这里。”
“你找我干什么?”
白玉娇一指天上:“撮合你和何大侠啊!我们好亲上加亲啊表弟!肥水不流外人田!“
何大侠大笑,踩着个车篓说:“你别乱做媒,他不是!”
白玉娇道:“他怎么不是?他自己不想承认罢了。”
何大侠说:“还没承认不就说不是嘛!”
狄秋生气了:“我人就在这里,你们能不能不要这样当着我的面议论我?”
白玉娇梗着脖子:“背后议论不开心,当面议论也不开心,做你们人真的难,你说是不是?”
何大侠背着双手:“那你是不是?”
狄秋先说:“是是是!”又说,“不……”
不什么,他噎住,后来说:“不知道。”
何大侠问他:“孙燕姿和张惠妹你喜欢哪个?”
狄秋音调一高:“我喜欢张学友!”
白玉娇笑得直打嗝,跳下车,一挽狄秋,说:“走走走!世界上有什么烦恼是花钱不能解决的呢!走!花钱去!”
狄秋左顾右盼:“我没烦恼啊!”
白玉娇大步往前:“只有烦恼太多的人才觉得自己没烦恼!”
何大侠追着他们疾呼道:“有啊!没有钱!”
狄秋笑出来,半推半就地跟着白玉娇出了医院,白玉娇在路边打了部的,上车就说:“师傅,麻烦去文庙!”
狄秋听了便问:“你去文庙逛街?”
白玉娇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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