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魁眼神黯淡了,轻轻叹了口气,回身对着身后的窑洞打量了几眼:“伯,咱这是窑洞,要是按丹秋他们家哩习惯整,会不会有点怪呀?”
柳长青说:“房子这东西,不管外头是啥样,盖哩多花哨,那就是一张皮,里头住哩人才是最重要哩,这以后是小海跟丹秋他俩住哩,他俩觉得顺心就是好,这只是个计划,最好到底整成啥样,还得叫小海跟丹秋商量好了再说。”
柳魁点点头:“就是,我跟小海说说,丹秋待见啥,尽量照着人家闺女哩意思整,人家离开家恁远来到咱家,不能叫连个称心哩住处都没,。
其实床跟家具做啥样,咋摆放都好说,就是解手哩地方不好弄,咱这儿没电,也没自来水,没法使坐便器。”
父亲和大哥在为柳海计划新房子的装修,柳海在堂屋和一群孩子围坐在炕跟前,大快朵颐地啃骨头。
除了吃老古龙和麦季鸟,柳海他们对美味食物的记忆,最深刻的还有吃饺子和偶尔过年时候队里杀头老牛或老驴,他们在对着大锅漫长的等待之后抱着根骨头啃大半天的情景了。
孙嫦娥看丹秋不时看柳海一眼,就问她:“丹秋,您家都不这样吃东西吧?你看着他们一群小鳖儿这样馋,是不是觉得可没出息?”
丹秋想了想,才完全明白孙嫦娥的意思:“不是的娘,我们那里也有和这差不多的吃法,叫烤牛排或煎牛排,只是我们把牛排弄得比较小一些而已,柳海不喜欢吃,他用不惯叉子和刀,说没拿着骨头啃有劲。”
中原一带农村没有“阿姨”这种可以统称中老年女性的叫法,未结婚的男女称呼对方的父母,比自己父母年长的通常叫“大爷”和“娘”,比自己父母年轻的叫“叔”或“婶儿”,丹秋综合了一下,称呼柳长青为“叔叔”,孙嫦娥为“娘”。
柳侠被猫儿塞了一大嘴肉,正好咽下去,他接着丹秋说:“六嫂,俺六哥属于半野蛮人 ,还没完全完成进化咧,其实他最待见的是茹毛饮血。”
柳海抡起正吃着的大骨头就打算去敲柳侠的头,猫儿正好坐在他们两个之间,站起来用自己的大骨头给挡着,俩人叮叮咣咣一阵对打,肉沫子乱飞。
柳雲和柳雷高兴地大叫,把溅在自己身上的肉都给捏起来吃了。
柳蕤和柳莘一人又拿了一根新骨头躲在柳川身后啃着看热闹。
柳凌抱着小萱坐在灶台边的蒲团上只是笑。
丹秋笑着对柳侠说:“没关系,男人就应该这样。”
柳海得意地收了手,对柳侠挑挑眉:“听见您六嫂哩话了吧?您六哥我这是真男人哩风采。”
孙嫦娥说:“小凌,你少吃点孩儿,骨头上哩肉筋筋拽拽咧,好吃不养人,你一会儿多吃点饺子;孩儿,您都不敢多吃了哦,再吃一会儿吃不下饺子了。”
柳雲和柳雷蹦起来:“能,俺还能再吃一大碗饺饺儿咧。”
晓慧端起一大拍子饺子下了炕:“嗯,看您俩多能,您俩是饭桶,中了吧?”
俩小阎王只听话音儿也知道“饭桶”不是什么好东西,一齐扑过去包着晓慧的腿闹:“妈妈你咋这么孬咧?俺俩不是饭桶,俺俩是,是……”
柳川接着:“吃嘴精!这中了吧?”
俩小家伙发现爸爸妈妈居然合伙挤兑他们,嗷嗷叫又扑过去跟柳川闹,柳川一边往锅里下着饺子一边用一条腿跟两个儿子周旋。
小萱看看柳雲和柳雷,对柳凌说:“哥哥,闹银(人),不系(是),乖乖。”
柳凌欢喜地在小家伙脸上亲了一大口:“嗯,俺小萱不闹人,是好孩儿,是乖乖。”
小萱小嘴巴也在柳凌脸颊上亲了个响的,印下一片油花。
正在擀皮的玉芳嘴里嗔怪着胖儿子,手忙脚乱想找个手绢或纸递给柳凌:“乖,你看你,给五叔脸上弄哩都是油。”
柳凌笑着说:“没事四嫂,来小萱,搁五叔这边再亲一下。”
小萱撅起小嘴在柳凌另一边脸颊又亲了一下,然后高兴地继续啃骨头。
柳凌看着软糯可爱的小家伙,不由的弯起了唇角,眼睛的余光却无意中看到孙嫦娥看向他的目光中满满的心疼和难过。
仿佛有把尖刀在心间突然划过,疼的柳凌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稳了稳心神下了灶台,好像自言自语地说着:“走,乖小萱该尿喽。”抱着小萱走了出去。
太阳照在雪地上,反射的光有点刺眼,柳凌牵着小萱,看他在矮石墙上慢慢地走,小家伙一只手让他牵着,另一只本能地伸开保持着平衡,看上去更像个漂亮的小雪人了,小雪人边走边叫号:“一啊(二)一,一啊(二)一,我系(是)解黄(放)军,一啊一,一啊一……”
远山在视线中变得模糊起来,无数个画面在柳凌脑子里旋转,每一个画面都让他的心痛更加重一分。
柳凌拼命地控制着自己不要想,可他的心管不住他的脑子,回忆如春日开凌的江河,一波接一波地涌来,冲撞着他的心,每一波每一个画面都有那个人的影子,他觉得自己的心要炸裂了。
那个人把自己的计划一条条详细地给他讲解的样子,庄重而坚定;
那个人想象着计划成功时的样子,快乐而期待;
那个人因羞耻而难得地红了脸却硬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孩子似的要强可爱;
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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