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震北十分无奈地把碗放下来,放在口水横流的儿子嘴边:“那,今儿就饶你一回。”
小家伙两只小手死死地抱着小碗,看看勺子,再看看自己的无良老爹:“呀呀。”
陈震北挖了小半勺喂他:“嘴笨的跟柳小猪一样,喊个爸爸怎么都教不会,吃就无师自通自学成才了。”
柳思危完全不管老爹那深深的怨念,吃得十分投入。
十月初的京都远说不上秋高气爽,但如果不直接呆在阳光下,也还算舒服。
吃完了虾仁粥,简姐帮忙,父子两人转移到了院子里。
前年和柳家同时移栽过来的柿树长势非常好,虬枝峥嵘,树冠在地上头下浓密的荫凉,今年的柿子比去年多很多,现在,已经都隐隐有了泛黄的意思。
简姐把一张花花绿绿的垫子铺在柿树下,又搬来一个小竹几和两把竹靠椅,小家伙在垫子上百折不挠地练习爬行,陈震北坐在竹几边翻书,他手边还放着一个相册。
看得出陈震北是要自己照看孩子,简姐又沏了一壶茶放在竹几上,便去后头帮厨房的吴嫂择菜去了。
这个家现在雇了三个人。
做饭的老吴是王敬延从陆光明的工地上给挖来的,长得五大三粗,心思却细腻,酷爱钻研吃的,原本是在陆光明的工地上做饭,三个月前,王敬延偶然一次去工地找陆光明,陆光明邀请他吃自己工地的乱炖大锅菜,说比京都那几家著名家常菜馆的招牌炖菜还好吃。
王敬延那天中午吃了两大碗,于是,第三天,老吴就成了老杨树胡同50号的家庭厨师。
签雇佣合同的时候,陈震北才知道,老吴原来是个农村退伍兵,退伍后在老家的县城开了个饭店,生意很不错,却只开了不到两年,就被赊账的和吃霸王餐的给闹得干不下去了,当初为了开店借了一屁股的账,家里老老小小也等着他养活,老吴没办法,只好出来打工。
管卫生的牛嫂不满四十岁,特别干净爽快的一个人,因为老家的土地被征用,孩子也都上学了,生活上有爷爷奶奶照看,她和丈夫闲不住,就一起出来打工了,她在这里做家政,丈夫现在在陆光明的工地看现场。
简姐是中原人,是罗樱帮忙介绍的,她原来在老家是个民办教师,时运不济,嫁了个同为民办教师、出轨成瘾却又天天以琨玉秋霜标榜自己的丈夫,简姐花费数年以死相逼离了婚,却依然被垃圾男人不停地纠缠,三年前,简姐的女儿考入了京都一家师范学院,简姐随即辞去工作,和女儿一起来到京都。
简姐自己有孩子,当民办教师时又一直教的都是低年级,在前一个雇主家又曾经把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一直照看到快三岁,所以她养育孩子的经验丰富,非常有耐心。
这三个人,简姐是来的是最早的,她对陈震北及其朋友们的称呼,沿用了前一个雇主给她规定的叫法,老吴和牛嫂来了之后,也就都跟着她一起叫了,陈震北开始挺不习惯的,但他也想不出更合适的称呼,于是就默认了。
看着简姐的身影拐过了上屋的墙角,陈震北放下书,打开了相册。
相对着的两张相片。
左边一张,是柳凌的左侧斜侧面,他穿着夏季军装,坐在草地上,腿上放着一本书,眼睛却看向远方,这张照片的镜头抓的特别好,可以看到柳凌身侧的河流波光粼粼,岸边的芦苇随风摇曳。
右边一张,依然是柳凌的左侧斜侧面,他穿着牛仔裤白汗衫,坐在矮石墙上,腿上放着一把玩具冲锋枪,枪上还有一个弹弓和一个颜色艳丽的塑料小摇铃,他依然看着远方,身上是斑驳的阳光,身后后是大柿树和凤戏山的轮廓。
柳凌的手指覆在左边那张照片人物的脸上……
“哎,你干什么?你怎么不经过允许就随便给别人照相啊?哎?是,是你?”
“对啊,就是我,我那么好心地把你个罗圈腿给弄进部队,成全了你的理想,怎么,连拍张照片……”
“我已经跟你说了,我不是罗圈腿,我们家没一个罗圈腿。”
“可这事你们县武装部的人知道吗?”
“……”
“不过,好在我知道,对吧?所以……,所以,坐好了,让我再取个景怎么样?”
“我知道是你跟我们县武装部的人说了,我才能当兵的,可我不喜欢照相,要不,要不我……给你……”
“你给我?哈哈哈,你又不是女的,我要你干嘛使啊?”
“这关男女什么事?我又不是要卖身为奴,我是说,要不我给你钱吧,全当是给你送礼表示感谢了。”
“唉,我最不缺的就是钱了,所以,为了表示你并不是知恩不报的人,来,像刚才那样再坐一会儿,让我照一张。”
“哼,我就是知恩不报,就是不让你照,你有本事把我开除军籍吧。”
……
那时候你十八岁,虽然贫穷依然,可你快乐自信,活得随心随性。
而现在……
陈震北的手指抚过右边照片上柳凌的面颊。
几乎同样的姿态,看上去的感觉却天差地别,十八岁的柳凌的眼神也云游天外,但那是充满了激情与期待的眼神,好像那不可知的远方等待他的,尽是他所向往的。
而现在的柳凌,陈震北可以想象他目光的尽头是什么,一定是小萱和柳家其他那些无忧无虑的孩子,那场面一定是欢乐喧闹的。
但柳凌的目光却是沉重的忧虑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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