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岭没有收音机,如果坏了也不会有人修,他当然要买质量最好的。
对收音机这类的产品,连毛建勇都赞成‘一分价钱一分货’的说法。
在一片收拾行李的忙乱中,他们的寒假来了,整整一个月的假期,让柳侠欣喜不已。
这是柳侠经历的第一次春运,很多年以后他还记得清当时的很多细节:海潮一样的人流,因为争抢卡在车厢门口却谁也不肯相让的人,被挤的大哭的孩子,占了别人的位置不肯起来而引起的吵闹甚至拳脚相向,蜷缩在行李架上的瘦小青年……
柳侠是从车窗翻进去的,他和云健一群被人流冲散了。
云健经验丰富,先上了车,柳侠到的时候车门被很多人堵着,他听到云健在大喊他的名字,跑过去,云健把车窗全部推上去,柳侠和另一个同学从车窗钻进去,被站台上的工作人员在后面吆喝了几声,但人太多,工作人员也没工夫追究他们。
车厢里寸步难行,柳侠很庆幸自己从早饭后就不再喝水这个决定。
在以后的很多年,柳侠都保持着在上火车前的十个小时左右就不再饮水的习惯,只吃一点硬实的饭,免得在火车上上厕所。
而他这个习惯,让那个在他人生中最重要、陪伴在他身边一生的人心疼不已。
在原城站,他依然是从窗口下来的,原城站的工作人员连吆喝他的时间都没有,因为他们正齐心协力的把挤不上去的乘客像推麻袋一样往车上推。
柳侠他们的座位在车厢中部,如果不从车窗跳出,柳侠估计自己得被拉到京都去。
随着人流走出车站,冬日的早晨还没有真正到来,霓虹闪烁的晨雾中,传来熟悉的乡音:“荣泽荣泽色金厂,马上开车了啊……”
柳侠仿佛闻到了熟悉的家的味道,他甩开大步,向公共汽车站跑去。
第46章 家
冬日浅淡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青石板的课桌上,桌后的小人儿双手背后,小身板坐得笔直,乌溜溜的眼睛专注的看着讲台上的老师,红红的小脸蛋看起来健康结实。
柳侠站在窑洞外,静静的看着单独一人坐一张桌子的他的小宝贝,满心的欢喜变成了夹杂着心痛和酸涩的温暖在心里流淌盘旋。
身后空山静寂,他的眼睛里此刻只有那张冰冷空旷的石头桌子后的小人儿,心里只有渗透骨髓的心疼。
仿佛是感觉到了他的气息,原本聚精会神听讲的猫儿忽然扭头看了过来,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然后踢开凳子冲出教室。
柳侠展开笑颜张开双臂,猫儿大喊着“小叔,小叔你回来了”扑进他的怀里。
柳侠紧紧抱着猫儿,把他的小脑袋拢在自己的颈窝,静静的感受着小家伙的温暖气息,心被无尽的喜悦融化得柔软一片。
猫儿紧紧搂着柳侠的脖子,一动不动,小小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柳侠能感觉到他轻微的颤抖。
柳侠轻轻蹭着他的额头问:“孩儿,想小叔没?”
猫儿抬起头,依然抱着他的脖子,小脸笑的像盛开的花:“想了,天天都想,可想可想。”
柳侠用鼻子使劲蹭了蹭他的脸蛋儿:“小叔也可想你,天天都可想。”
猫儿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了,眼睛亮晶晶的看了他一会儿,又把脸埋在他颈窝,抱着他的脖子不动了。
柳侠拍着他的背,感受着他的喜悦,自己心里也只剩下满满的喜悦和温暖。
关淑萍从教室里走了出来,惊讶的看着柳侠:“柳侠,您,您可放假了?”
关淑萍是关二平的小妹子,在望宁上过高中,那期间一直住在付家庄她姑姑家,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回村后当了老师,这几年一直教一、二年级混合班。
她回村里的原因是因为和现在也在这里当老师的柳成宾在谈恋爱,不过关麦囤一直不同意,俩人都二十多了,就这么一直耗着。
柳侠说:“嗯,大学都放假早,淑萍姐,我耽误你上课了吧?”
关淑萍笑着说:“没事,课早讲完了,都是复习哩;你是没回家直接过来接柳岸的吧?”
“嗯,俺猫儿学习中不中?没气你吧?对了,俺小蕤哩?我咋没看见他哩?”
猫儿抬起头说:“小蕤哥冻着了,光咳嗽,三天都没来学了。”
关淑平说:“柳蕤身体有点瓤,头一回下雪开始就经常请假。”她捏捏猫儿的脸儿:“孩儿学习可好,小蕤他俩都是跟着二年级上课,一年级的柳魁哥跟嫂子早就教完了。柳岸,小叔回来了,这下高兴了吧?不用再天天爬到坡上往关家窑那边看了吧?”
猫儿抿着嘴巴看着柳侠,小脸红红的不说话。
柳侠看看学校东面被挖得像一堵墙那样陡的土坡,捏捏他的小鼻子:“以后小叔一放假就会回来,回来就先来看你,那儿太陡了,以后不敢成天上,知道没,孩儿?”
猫儿轻轻的点头:“嗯,我老想你才……”
关淑萍笑起来:“前些天听柳蕤说,柳岸听长青婶儿说等日历全部完了你就快回来了,他就偷偷把您家哩日历一下撕完了,然后长青婶儿跟他说,得过一天撕一张才算数,柳岸气哩一天都没吃饭。”
猫儿的小脸更红了,把头埋在柳侠颈窝里不肯起来。
柳侠心里软乎乎的又高兴又难受,摸着猫儿的头说:“小傻子,要是把日历撕完时间就能过完,那小叔不就能一会儿工夫把四年大学过完了,还跑恁远耽误四年干啥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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