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齐斐的手已回暖不少,他拍了拍言那只露在外头的虫爪,示意对方将爪子缩回毛毯里,“基地大门不完全防风,再晚一点雪暴转向时会有冷风灌进来,把爪子也收回去。”
那灌入基地内的冷风虽然吹拂不到这片齐斐精挑细选出的安置地,但它会让基地内的整体室温再一次降低。
言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却没动。
【一起。】一爪扒拉着齐斐,雌虫用又伸出毛毯外的另一只爪子拖过录入器打字,他有理有据的向齐斐发出第三轮邀请,【一起睡会比较暖和。】
齐斐静静看了那行字一会,他落在雌虫手背上的那只手向上,摸了对方脑袋一下,又下移回原位,不容置喙的将扒拉着衣摆的虫爪子“请”走,将它连同放在键盘上的那只爪子一道送回毛毯里。
“现在还不行。”齐斐十分正经的说,“我们还不能以太亲近的方式一同睡觉。”
被强行遣返了虫爪,言默默缩在毯子里,他用面部神情生动演绎了一个大写的“为什么”,随后听见齐斐继续说:“因为我们至少得……”
雄虫短促的顿了顿,算出一个数字。
齐斐将这个数字报给言,他再次摸了把对方今天洗完澡后格外柔软的头发:“我们得在这么久之后才会结婚,所以现在还不行。”
过不了自己心底那道道德准则关卡,齐斐本能的规避着与年轻雌虫发生更进一步的亲密关系。靠在一起取暖姑且囊括在准则范围内,而“盖一条毯子”则越了界限,他仍然保留有某些传统观点,认为共享寝具的双方务必得是已建立起了明确的亲密稳定关系。
与自己真正拥有亲密稳定关系,并且缔结了婚约的雌虫,是六年后的那个,齐斐照顾着六年前的言,却从没混淆过六年前后的差异。
而齐斐的不混淆,对于六年后的虫长官来说显然是个大好消息。
虫长官最近看上去挺意气风发,他的老对头声名一跌再跌,全族上下都已陷入焦头烂额的境地,戴家多位高层已被传唤走,家族内部系统一度运转停止,隐隐透出了崩盘趋势,然而只有与言十分亲近的奥宁贝余厉等虫知道,他最近的心情实际上并不那么好。
头三回的“一日一补全”仿佛一颗混淆视听的烟雾弹,让虫长官误以为记忆补全是有规律可依循,但是很快,事实便毫不留情的将他的“误以为”推翻,他在经历了一隔数日都没有恢复新记忆内容的“补全空白期”后,又迎来了一日最多能出现三次记忆补全的“补全密集期”。
在齐斐被传送回g13之前,言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对记忆补全产生抵触心理,那一段零碎记忆曾是他的心病,他在过去的六年里尝试了不少手段,试图将出现混淆情况的记忆理顺补全,可那些尝试无一不是失败,他能够搜集到、回想起的记忆内容始终仅有那一小部分,哪里都找不多更多的相关信息。
眼下,缺失的记忆正在一步步补全,六年前正处在糟糕境地中的自己原来是被跨越时空回去的心上情虫所救,曾经耿耿于怀的谜团正在慢慢揭开……这怎么看都应是一桩好事,可出于种种不可为他虫所知的隐秘心理,虫长官对记忆补全却越发抗拒。
他遭遇了普通虫族不常遇见的纠结——与六年前的自己吃醋。
所有自我安慰的心理建设都是在自欺欺虫,驻足在六年前的雄虫一日不归来,对方只要还留在那里照顾着六年前的自己,虫长官的醋劲便一日没法完全消去,他的心情就像气象控制台时不时突然发布的变天降雨提醒一样多变,常常上一秒还艳阳高照,下一秒,记忆补全来袭,让他又想起了一部分六年前的自己正在体会,而他自己却没受到过的关照,“降水通知”便不期然而至,整个心灵天空迅速晴转多云,尔后下起雨,偶尔还伴有电闪雷鸣。
虫是自己找到的,追求也是自己想方设法去追的,好不容易找到了齐斐又将对方带回虫星后,下一阶段的感情发展与促进也是靠自己持之以恒的努力来的。
眼见着“革命”终于要成功,胜利近在眼前,标示着“大权中心”已稳固的婚约证已到爪,斜刺里杀出的“奇袭军”却来势汹汹,朝他辛苦打下的江山伸出罪恶之手,一把夺取了胜利果实,享受起了他还没来得及体味的果实滋味——来自齐斐的种种照顾与优待。
简直不能忍!
言为这“自己和自己吃醋”的荒诞感受一连纠结多日,整只虫焦躁指数直线上升,全靠一张训练有素的冷酷面瘫脸挑大梁,每日貌似还是在“沉稳镇静”的处理公务,“有条不紊”的主持会议,仅有家里那张大床,齐斐的那条毯子,以及衣橱里属于齐斐的那半柜子衣服最清楚他的真实诉求。
“早上好。”奥宁听见身后电子门开合的响动,转身与刚走进办公间的长官打招呼,他一眼看见了言眼睛下方的淡淡青色,知道对方一定是又一夜没睡好,担忧着长官健康问题的好副官正要关切的继续说两句什么,他的视线落在言今日似是格外明亮的眼睛上,与长官对视一眼,顿时一愣,“您……”
“早。”言回应了奥宁的早安问候,他心情极好般拍了下副官的肩膀,朝办公室里间走去。
手旁恰有一叠需要送交文件的奥宁快步跟上:“您今天看上去心情很好。”
“嗯。”言应了一声,他接过文件时接触到奥宁带着些好奇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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