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榻旁坐下。那条鱼尾立刻就搭在了膝头,微微摇晃。
默苍离想起母亲房中有名陪嫁女养的猫,他每次在书房里坐下,这只猫就会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伏在他膝上,用尾巴勾他的手。
欲星移说,下棋有什么意思,劳心劳神……
大约是时气不好,教人发懒,既不想看书,也不想走动。
莫不是生病了?他问着,一边去摸学弟的额头。屋里四周都垂着青纱帘,天光滤得淡淡的,也看不清脸色。
那人就盯着他,眼神明亮,带着几分嗔意——这话说得……似乎自己不想动,和他毫无关系似的呀……
这样想着,便又把自己埋下去了些,只留鱼尾在外面晃着。
他与默苍离亲近,陪读和侍候人都觉得不妥。毕竟不是同族,人不过数十载寿命,真到了以后,对鳞族而已不过飞鸿泥爪的一瞬却动了真情,那心里必定难过的。
但年轻人从何想这些呢,人年轻的时候往往会做些荒唐事还不自知,碰得头破血流了,才知道不如不相见。
至于默苍离,性情素来内敛,喜怒不形于色。自家公子这般十全十美的人物同他交好,还在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现在是情致浓时,学长怎么淡然都无所谓,都教学弟喜欢;可若是再过一阵,情到浓时自转薄,兴许也就不那么喜欢了。年轻人的欢喜爱恨,都是一阵一阵的,和阴晴雨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们靠在一处写字抄书,写几个字就搁下笔,说笑胡闹一会;一页都未抄完,砚台玉墨上已经落满了廊外吹来的花叶。到了下午,睡过午觉,欲星移也精神些了,让侍从预备些茶具,准备去山阴处闲步饮茶。都打点好了,两人跨出门槛,山下却有墨家钜子身边的侍从匆匆忙忙过来,说,掌门人请默学生回去说话。
这也来得太不巧了……
也没说是什么事,也没说急不急——学生结对子时有三天假期,生员部都是有记录在案的,再加上是这位得意门生的假期,钜子不会不知道。若是明天,他们一早就下了山,直接坐马车,同回默苍离的老家了。赶在今天请人回去,显然是故意的。
默苍离没立刻跟他走,神色淡淡的,扔开手心里一片落叶,问,“早上时候,不是就回去把事务交接过了么?”
侍候人说,又发现了点纰漏,掌门要你再回去一次。
不去肯定是不行的。他叹了口气,同身旁人说,那你等我半日,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都快放假了,能有什么大事呢?欲星移也没上心,“那你快去快回罢。”
可那人的神色变了变,看向他,“钜子说,若欲学生方便,就请也去一次。”
欲星移怔了怔,还未来得及问,默苍离就冷笑一声,问,“你觉他方便么?”
这话里意思再明白不过。换做以往,尚贤宫里没人敢逆着他的意思来;但这一次,今非昔比,显然是真的要把两人请回去,侍候人道,“看着没什么大事,请一起去。”
“去吧,也没什么事。”欲星移笑笑,“我也正好要回去拿些东西。”
不知为何,他心里有隐隐的不安定,只是默苍离在身边,便也不怎么担忧。
可细细回想,默苍离这人之所以令人觉得安心,便是掌门人与上官夫人两方夹击,威逼利诱想将他利用殆尽,算计那么久,却还是让他活得好好的——但这状况实在凶险,加上他这段时间心思似乎并不在学院里,说不定就出事了。
他们坐在马车里,谁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欲星移忍不住开口问,却被那人拦住,摇了摇头。
“你不必担心。”他说,“待会,其他人问你甚,你统说实话就好。”
“什么实话假话,学长何处有差池……”
要差池还不容易么。默苍离没再说话。他手上曾握着那么多事情,若是师徒和睦,那便是秉公行事;若是师父看他不过,那就是越权跋扈。
尚贤宫的飞檐就在不远处。临近假期了,学院里一下子便冷清了下来,只有偶尔能看到留下的学生往来活动;侍候人将他们带入天志殿内——这是欲星移第一次来到天志殿。整处宫殿只分为两块,一块是他们去的,也就是钜子平日里议事办公之所;还有一块则是策室,除了掌门及九算,其他人严禁入内。
漫长宫道内,厚重垂帘将这里遮得森秘阴暗。默苍离带他进入房中。屋内青墙紫纱,两侧是品字书架,宽大空旷的书房内并没有多少人,钜子坐在案后,上官夫人的坐垫放在次座,手中折扇掩去半片容颜。
其他几人,就是门内长老及两名九算,都是钜子那边的人。
他们刚进去,掌门人手中茶盏还未放下,夫人就厉声道,“你还不跪下么?”
两人都怔了怔,她并无指明让谁跪下认错,他们也都无甚需要跪的,一时间都站在那,谁都没动。
钜子放下杯盏,叹了口气,道,“默苍离,你跪下吧。”
那人没疑问和辩解,在水磨石的黑石地上跪下。其中一名长老拿出一份文书,纸是白纸,可下面却有个印章。
“居然玩忽职守盖了空印——这空印是你盖的?”他问。
“是。”
“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夫人合扇,珠帘轻动,“钜子觉得如何处置?”
“你出身不好,能走到这一步已算不易。”掌门摇头,倒是真的惋惜,“空印原不是大事,但下面陆续报上许多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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