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也未办得太隆重,不过就是几道家常菜,加上些水酒菜蔬。酒都是女孩子们喝的甜酒,味道清淡的很,于是便多喝了几杯。宴散后,还故意各走各的,不说话也不亲近,只等着夜深人静了,将灯灭去又点上。
住处外,种着一片雪白梨花,明月夜中,白梨花随风无声落着,砌成一地碎雪。这地方收整得宽敞干净,虽无甚尊贵之处,但他也不会挑剔。
独处时未免无聊。欲星移让陪读取来箱子里的尺八,倚靠着纸门,闲吹一首梨花落。
过了会,自书楼那也传来了袅袅笛声,合著梨花并落。
深夜里,滴漏声次第响过。他熄了灯烛,走上回廊,抬头看书楼二层的灯火。二层原是暗的,他这边熄了灯,那边旋即亮了起来。
欲星移让侍候人俱不许跟来,独自穿过梨花树下,走向书楼那里。更深露重,露水沾湿了锦袍华冠,丰密的鬓发间,落满了白梨花叶……月夜青藤,紫花幽香,那人在花架下闲步,手中还拿着一支青竹长笛。
也不知怎么的,这两日他很容易犯困,时常没精神。一同坐在花架下时,连话都比平日少了许多。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默苍离问着,摸了摸他的额头,替他擦去脸上的露水。欲星移眯着眼睛,不清楚该怎么说这感觉。
该不会是染了风寒吧——鲛人体质与人族不同,一般是不会的。但也可能是时气不好,或水土不服?
都是年轻人,倒也不会把这些小病小痛的上心,只道是路途劳累,多休息两天就好了;大概四更天,欲星移才和学长分开,自原路回去。起初是真的没觉异常,只是困倦,腿脚沉重,后面索性开始走不动路了。他扶着月洞门,想歇息片刻,却不料双腿突然抽搐似的剧痛起来,险些无法维持人形。
他的侍候人里,有两名是专门守夜待他回来的。起初见公子慢慢走来,众人也没察觉异常;待看到他停在月洞门下,竟就这样缓缓坐下去的时候,侍候人们才发觉不对,连忙赶过去。欲星移的额头全是冷汗,连话都说不出了,双手颤抖着摸索到膝头,只感到摸到了冰冷黏湿的东西——月色下,苍白掌心上沾满了血迹,华服下摆被血染得一片殷红。
随同他到人界的医官很快过来了,看那情况,老人也无甚慌张,待公子被抬入内室后,就让人拿剪子和温水来,先将血污的下装剪开,叫欲星移恢复鱼尾。莹蓝的鱼尾并无甚外伤,只是每片玉色鱼鳞下都在渗血,看着骇人。
恢复鲛人之形后,那疼痛也减缓不少。医官用丝巾沾了热水,替他擦去鱼尾的血迹,一同被擦下来的还有两片鳞片。
这情景对鲛人来说不算陌生,但是第一次自己亲身经历,难免慌乱无措。
“难怪最近容易发困,公子到了换鳞的年岁了。”医官说,“比其他鲛人早上一年半载罢了,但也是寻常事,无须慌张。”
鲛人一生会换三到五次的鳞,换过第一次鳞片后,才算是正式长大成人了。初次换鳞的时间基本是能推算出来的,但有时也会前后有一两年的误差。欲星移这边只以为还早,所以都尚未准备起来。
换鳞也没太多要注意的,就是不能化为人形,保持清洁,每天早晚用温水擦拭,让旧鳞片褪换下来,好好休息,不要烦劳之类的,饮食方面务必充分,以滋补为主。主要还是休养,人间浊气重,医师用浸了药水的干净棉布将鱼尾包裹起来,让他躺在榻上,不能起来。
默苍离其实刚才就听见消息了。欲星移的侍候人以为是重病,于是就去书房告诉了他。他赶来的时候,居所内正在收拾,地上都是血,看着吓人。
医师在外面,见他担心,就说了原委。知道不是恶疾重伤,他也放下心来,等那人平静一些了再去探望。
屋内,纸门悉数拉上,窗户也放了下来。香炉里燃着安神知见香,香气清洌。灯罩也换了,换成了米色罩纸,将灯光滤成昏黄暖色。
软榻上,那人身上盖着一层薄被,微微蜷在那。两名侍候人在榻边侍奉,用温水替他擦身。毕竟受了惊吓,欲星移尚心神不宁,眼神隐隐氤氲水光,没有说话。
“你好好休养,这几日的饮食,我让厨房的人单独拿出来弄。”他说,“你喜欢吃什么?”
欲星移抬眼看了他一会,报了几个菜,都是难如登天的菜色。换鳞的时候,鲛人的心情大多不太好,喜怒无常的。
第二天早上,夫人那边也知道欲公子病了,派人过来问候。身边的人无不小心翼翼,以免换鳞时候落下什么毛病来。这样被裹着鱼尾、放在柔软的榻上、哪都不能去的感觉还挺新鲜的,欲星移晃晃尾巴尖,还打算差遣学长做这做那,直到默学长说,“你知道江南有一道名菜,叫腐竹裹炸小黄鱼吗。”
欲公子靠在软垫上,笑道,那也要先找到这么大的油锅来炸我吧。
他也就一个尾巴尖能动,还用尖尖去碰那人的手,一下一下挠着掌心。柔软的鱼尾尖像层蓝纱似的贴在他掌心,再缓缓滑开,打了个转,又继续贴上去……欲公子平日里随和惯了,难得能闹脾气也没怎么闹。这世上的贵族里,大抵也没人比他更好相处了。
幕二十四
休养间,人未免也时常无聊。默苍离偶尔被母亲唤去,到书房替几名女学生弄功课,一去便是半天,还没法将人请回来。
欲星移不说什么,独自吃完了饭,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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