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瑟连连应是,末了将人恭送出门,如他所嘱细细照料看护,等着归荑将药煎好。
大夫出了门,虽是一把年纪,但精神尚好。多年修身养心,不说意气风发,锋锐年岁已磨,但也是神态清明,气质温正。
稳步下楼,撞见一个熟悉的人,捋须笑道:“沉雁姑娘近来可好?”
领家敛去冷漠神色,平静道:“尚可,千大夫如何?”
千树春依旧和蔼笑道:“尚可尚可。”
领家漾开一笑,教他人都看傻了眼,犹自面色不改问道:“千大夫是来看谁?”千树春也被这笑晃了片刻,顷刻回神,毫不遮掩自己的失神,笑道:“沉雁姑娘风采不减当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实在不算什么大事,笑说一句,才又道:“也是从小看到大的了,梧湘姑娘发了热。”
领家点头示意,没再多问。
“许久未见,医馆新收了个徒弟倒也清闲,不若我替沉雁姑娘看看,秋凉易感,姑娘无病也进补些好添个心安。”千树春真诚道。
“千大夫又缺银子了?”领家毫不留情,直拆穿道。
“多存些总不是坏事。”千树春微笑道。
哂笑一声,摇摇头,道:“那么千大夫跟我来吧。”说完转头便走,不顾千树春是否反应跟上。她如今也不缺这点银子,既是熟人,肯与她们看诊的更是少之又少,自然不会轻易开罪。
“这后院还是没变。”千树春随领家走在后院碎石路上,看着一尘未变的清幽,感慨道。
领家似是没听见,不曾回话,身形亦不曾停顿一下。
等到了屋内,二人坐下,沉默看诊时,千树春捋须皱了眉,又碰了碰领家冰冷的手。
良久,才开口:“沉雁姑娘这些年,怕是都未曾遵循我当年嘱咐。前不久出诊没能来成,是我徒儿来看,只说你体凉。原是七十光阴,再不顾,怕是……”倒也没那么严重,只是岁数折个十数载,不成问题。
领家垂眸,长睫颤了颤,讥笑道:“正好,活久了累。”反正她也不想活太长。活得太久,看得愈多,身边还无人可依,实在很累。说来是笑话,回看过往,来来去去,停停留留,最后依然孑然一身,独下黄泉。连件遗憾后悔的事也没有,什么也带不走,什么也留不下,终究一个人。
千树春捋须的手顿了顿,劝道:“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姑娘如今,不是已经比那时好太多了么?还有当年那件事,请你莫怪萦絮姑娘,她只是想让你活下去。”
“她大抵也以为我在怪她。”领家摇了摇头,面上是似喜似悲的笑,霎时教人错觉她要落泪,而她只是如年华正好时般微笑,道:“其实我从未怪过她,我也很感激她,如果没有她,我断然活不到现在,也不会再有机会与千大夫叙旧,说这些往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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