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党已然到了,新帝登基,今后唐党必然如日中天。这个徒孙本就受自家连累,身上带着洗都洗不掉的魏党烙印,全因与唐党的几个小子交好,兼之唐芽不是那等惯会迁怒的人,这才躲过一劫。
可魏渊却知道,唐芽大度却不代表他没有底线,能容忍一时,未必能容忍一世。之前郭游是魏党一员,与魏渊等人交好无可厚非,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可如今魏党已经败落,他若继续倚仗着对方碍于牧清寒等人的情面,不会轻易动手,继续与自己往来,岂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明摆着利用对方?饶是神仙也未必会无动于衷。
如今魏党第三代只剩下这么一棵还有无限发展可能的独苗,魏渊虽不指望有朝一日魏党能卷土重来,可也不愿拖累于他。
魏渊的管家本就是魏府的家生子,打小跟着他,如今也有六十载,哪里不知道主子的想法?当下也是百感交集,心中暗自感慨世事无常。
想当初他们家老爷何等风光,便是面对唐芽也丝毫不落下风,可如今,连个小辈远道而来都不敢见,何其凄凉!
终究不忍,老管家想了又想,还是软声劝道:“老爷,既然郭大人能顺利出京,千里迢迢的过来了,想必唐阁老也是暗许的,您不如就见上一见,想也没什么要紧。眼见着太阳就要落山啦!他孤身前来,又没处可去,难不成就在外头冻一宿,您就不心疼?”
魏渊略掀了掀眼皮,声音听不出喜怒:“你什么时候话也这样多了?”
老管家憨笑道:“您不年轻啦,老奴也老啦,人老了,自然唠叨些。”
魏渊也不反驳,只是又缓缓的写了一行诗,这才说:“你再出去说一遍,说我不见,让他走吧!”
“老爷,您这又是何苦?”老管家叹息道。
“没什么比活着更要紧的了,既然都知道还活着,也就没有见的必要了!”
接到老管家传出来的话,郭游并不意外,他却也没走,只是很平静的道了谢,继续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没说话,却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一切。
老管家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又进去了。
过了会儿,老管家手里拎着一件厚重的披风去而复返,递给他道:“唉,老爷也是有苦衷,郭大人,莫要怪他,这件衣裳且与你御寒,等会儿天黑了你就先去找间客栈住下吧!”
郭游道了谢,披了衣裳,脚下还是一寸未动。
老管家张了张嘴,摇着头进去了。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路边宅院的灯火一点点亮起,好似混沌中几颗孤鬼的眼睛。
起风了,果然冷得很,郭游紧了紧披风,只觉得两条腿渐渐没了知觉。
他用力跺了跺脚,不去理会附近行迹匆匆的路人们古怪的眼神,继续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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