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闻这消息,杨廷的眉梢都未动一动,闻人野接着道:“便在一个时辰前,京畿衙门的刑狱大牢里,刘生将自己的舌头拔下来,活生生痛死了。形容可怖,只留下一封血书,言:所行一切,全由一位姓林的官家所指使,只为构陷林侍郎,他心生痛悔,以致日夜煎熬,仅留血书一封明志。”
“姓林的官家?”杨廷似笑非笑:“莫不是说本王身边的阿木?”
“正是,听其言行描述,正是林侍卫。”
闻人野额间的汗滴答滴答地下,眼前郎君年纪不大,却威势赫人,让他一时为其所慑,半晌才回过神来。
这血书一出,便将矛头直指向杨廷,道这个局是早先给林侍郎布下的局,从狩猎者成了被猎者。
“林侍郎是病急乱投医。”杨廷一哂,不在意道:“便这个消息?无甚,垂死挣扎罢了。”
林侍郎是因兼并土地获罪,可明面上的罪名却是纵子行凶,并为掩盖罪行更做了许多错事,全不是一件事。至于旁的……
闻人野想不通,但主子之所以是主子,并不必负责为属下解惑,只得带着满腹的狐疑出了府。
杨廷被吵醒,也睡不着了,外书房的灯,亮了一夜。
第二日,果然京畿衙门那六品的官顶戴花翎被摘,刘生血书大白天下,本该被泼一身臊得敬王却反而获得了舆论的最大同情——
谁都知道,这天下都是他们杨家的,何况就看小霸王那不缺钱的架势,哪里会去与民争地?
至于林侍郎那纨绔幼儿,做了那许多欺男霸女的错事,动辄与人为那些花儿粉儿起冲突,青楼常客、楚馆老餮,要说没富得流油的来处,还真说不过去。
案件迅速地移交给了大理寺审理,原来圣人拖着欲转圜的事,却因着林侍郎这一步臭棋,快速高效地运转起来。
第187章 自难忘
林侍郎风光了一世, 临了却马失前蹄,被人捉着痛脚下了狱, 大理寺丞督办, 由王右相和杨宰辅共同监理,头上两尊大佛压着, 大理寺丞连推诿扯皮都不敢, 忙乎乎了一下午便审出了结果。
林侍郎自然不是铁骨铮铮的硬汉, 招得痛快,不到晚上, 这份案卷便呈到了御前, 厚厚一叠卷宗, 期间含血泪累累,林天佑生前共糟蹋良家子三十六人, 其中六人还是不足十三的yòu_nǚ, 只林侍郎手段通天,威逼利诱之下,这些无甚后台的老百姓们也只能将这亏咽进肚子里去, 至于那不肯咽的硬气人,早就蒸发不见了。户部本便是管百姓户籍, 消失几个人, 实在是轻易得很。
“竖子可恶!”
杨照“唰”地一声将案卷掷到了长几前,大理寺丞脑袋着地,头也不敢抬一下。
“皇叔、右相,你们不妨看看, 我大梁竟养了这国之蠹虫如此之久,实在可恶!”
圣人怒意昭彰,案牍上的琉璃宫灯将眼前一片照得瓦亮,杨文栩枯着眉头斟酌,“不知圣人……是打算如何处置这林侍郎?”
王溪不动声色地瞥了上头一眼,这对翁婿近来很是处出些默契,道:“宰辅可有好的提议?”
杨文栩自然不会出这个头,只捏了捏眉心作一脸苦恼状:“此事非同小可,若一个处置不好,恐怕寒了天下百姓之心,臣怕是有心无力,还请圣人裁夺。”
杨照暗骂了声“老狐狸”,嘴里不搭腔,只道:
“皇叔这便是与侄儿见外了,依侄儿看,林侍郎依律当斩,林大郎便革去顶戴花翎贬为庶人,倒是妇孺稚子无辜……”
“万万不可!”
孰料方才还安静的跟死人似的大理寺丞猛地坐直了身体,直视着圣人道:“当年太祖建国有言,律法严明则世道昌,林侍郎所犯之法,诛九族都够了,如何还能这般轻飘飘放过?”
杨照眯起眼睛:“爱卿有何良策?”
大理寺丞梗着脖子直愣愣道:“林侍郎除以死刑无异议,阖府男丁流放三千里,女眷悉数充作官奴,唯有出重典,众臣方能以此为鉴,再不重犯。”
前些日子还老油条做派的大理寺丞今日不知吃错什么药,不再和稀泥了,面上一片坦荡荡,倒显得正气浩然。
杨照瞥了他一眼,眼里仿佛淬了冰:“爱卿这律法研读得甚是熟稔。”
大理寺丞这提议可谓是四平八稳,半点挑不出错。
朝堂上便是如此,即便暗地里什么腌臜事都干完了,面上还得显出一副光明磊落的坦荡荡,杨文栩如此,杨照也如此,爱惜羽毛之人头一桩学会的事,便是及时止损,杨照肚里翻了几个来回,只得遗憾而无奈地承认,这一次,他只能放弃林侍郎这条线了。
王溪眼中极快地划过一丝什么,面上仍是一派古井无波,大理寺丞得了圣旨便捧着躬身退了出去。
深沉的夜色透过雕花半窗弥漫进来,诺大的明光殿仿佛被拢在一个巨大黑沉的罩子里。
议事毕,李德富公公弓着身子将杨文栩与王溪送出殿外,见两人都上了辇车,才踩着碎步回到了明光殿,圣人起身:“走吧,去漪澜宫。”
李德富知道,圣人必是放心不下容妃娘娘肚里的孩儿,又要去看一看了。
容妃娘娘这人在李德富看来,也是个狠角色。他在宫里打滚了大半辈子,自诩是见多识广,可唯独这个容妃娘娘,总跟云山雾罩似的让人看不懂。明明心计手段一目了然得浅薄,偏总有出人意表的举措出来,一连帮着圣人办成了好几件大事,尤其近些时间还爆出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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