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这句话,姜灵洲松了口气。
那边萧武川一撩衣袍,已在席下坐着了。台上的戏子原本已停了长袖,面面相觑地立在原处。萧武川拍一拍大腿,嚷道,“来来来,继续。唱的甚麽?是《华亭柳》么?朕也会两三句。”
他说罢,侧过头对姜灵洲道:“朕也喜欢听这五瑞班的戏,可是三叔叔弹压着朕,请都请不来宫里头。要想听一听,竟然只得偷偷摸摸跑到外边来。”
姜灵洲失笑,说:“陛下当以国为重。”
“国?甚麽以国……”萧武川装傻充愣,一张漂亮的脸故作无辜,“朕这不是……遇着了些事儿,出来散散心么?”
“这……”姜灵洲不大想理会他了。横竖这少年帝王总有理由偷懒,把政务一股脑儿丢给他的三叔叔来处理。
“昨日,太医给王嫔诊出了喜脉。”萧武川道。
“恭贺陛下,喜得龙嗣。”姜灵洲与身旁的一干人连忙说道。
萧武川虽早早就娶妻纳妾,可他子嗣艰难,一直没得一儿半女。偶有妃嫔怀孕,往往不足数月便掉了。这样的事情有了三四回,朝堂里便一直隐隐绰绰有流言,说是萧骏驰暗自下了手脚,为的便是绝先皇一脉。
姜灵洲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萧骏驰动的手脚,但她知那家伙应当是以国为先的;于国无益之事,他八成不会做。
“嗳嗳,朕还没说完呢。”萧武川搁起了二郎腿,拉长了声音,“今早上王嫔摔了一跤,肚里孩子又没了。朕烦闷得很,出来散散心。”
姜灵洲心里一惊。
又、又掉了?
这下,萧骏驰怕是更难甩脱黑锅了。
“陛下日后定会福泽绵延,儿孙绕膝。”姜灵洲不知该说什么,随口搪塞了几句。就在这瞬,她听到萧武川喊叫起来。
“婶婶!你可别动!你肩上有东西!”
姜灵洲被吓了跳,登时不敢动弹。她低眼一瞟,肩上似乎确实隐约停着一点什么,好像是只虫儿。她是女子,最怕的不过蛇鼠虫蚁,于是便愈发不敢动弹了。
萧武川半蹲在她面前,伸手去探她肩膀,口中念念有词:“婶婶莫慌,朕这就替你捉了它。”
少年帝王伸出手掌来,在她肩上轻轻一点;与此同时,他轻声对姜灵洲道:“婶婶可问过叔叔了?当日叔叔为何求娶你?”
萧武川的手指,顺着姜灵洲乌黑发丝落下。发如墨流,滑过他的指缝与掌心,最后轻飘飘落回了原地。“原来是片花瓣,”萧武川举起了手里的东西,挑眉,眼里满是逗弄之意。
诚然,他手心托着一枚深杏色的花瓣。姜灵洲一抬头,便看到这徐家的园子里,有棵合抱粗的老树开了花儿,油嫩的绿意里藏着几点深红浅红,煞是可爱。
萧武川拍了拍手,卷起袖口,重坐回了位上。恰好是在唱着纨绔子弟斗鸡走马、蟋蟀相争的戏码,他跟着戏子念唱了两句,有板有眼的,倒也挺像是那么回事儿。
“这蟋蟀儿斗得欢,白将军,大铃儿——你俩不斗,怎让我那青麻头作了王?哎呀小公子,袁瓘写那‘芳草不复绿,王孙今又归’,施荫却愣说‘王孙,蟋蟀也’,岂不笑煞旁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大狗:我怎么觉得有点绿。
第44章 光明寺
姜灵洲自徐家回去后不久, 便听到了宫里王嫔掉了孩子的事。
说来也玄乎,这已是第四回出事儿了。先前那些有孕的妃嫔,滑着碰着,又或者不小心吃了相克的吃食,便落了孩子。要说是巧合, 也太过巧合了些。
有人说是摄政王动的手脚, 又有人说是那梁贵妃专宠擅妒,还有人说是陆皇后蛇蝎心肠。众说纷纭, 却也没甚麽正儿八经的证据, 只得沸沸扬扬地猜着。
房太后总念叨着萧武川得早些有子嗣, 谁料到这些妃嫔却一个个的出事, 萧武川迄今都没有一儿半女。她一介妇人,脾气软绵绵的, 没什么雷厉手段, 查不出宫里是谁在搅混水, 也只能去寺里拜拜佛。
过往有妃嫔掉了孩子, 房太后便会亲自去大光明寺拜上一拜。一来求那未落地的皇嗣早登净土,二来求萧武川子嗣绵延,福泽永享。
这回王嫔落胎也是如此,执掌六宫的房太后与陆皇后俱是什么都查不出来。陆皇后倒是暗地里疑心是梁贵妃做的好事——梁贵妃虽深得圣宠,却一直未能有孕。按照梁贵妃这飞扬性子,倒是极有可能做出这等下作事来。
叹只叹,抓不到梁贵妃的把柄,陆皇后也只能打落牙齿含血吞, 看着梁贵妃继续在西宫里作威作福。
房太后在宫里坐了两三日,便要去大光明寺拜佛。为了求个心诚,她一向是将萧家女眷一齐带去的。宫里的皇后、有分位的妃嫔,宫外的王妃、上了名谱的侧妃,俱要一同跟去,姜灵洲也不例外。
姜灵洲倒是不反感去寺庙里,只是一想着要见到梁贵妃,就颇为头疼。
临去大光明寺前一夜里,她看蒹葭收点了行装,便露着闷闷之色坐在了榻上。萧骏驰恰好进屋来,手里托着串新造的念珠。见状,他问:“王妃这面色,可是我又惹到王妃了?”
“明天要见着那梁绿蕙,妾身烦。”她道。
“我也烦她,”萧骏驰失笑,挥手遣散了房里的仆婢,“可我那侄儿把她放在心尖上宠,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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