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是个小婢女,没什么见识,做不好万全打算——她急着报复绛春,却忘了此事乃是太后吩咐。若是照实直说,免不了又给已故去的太后添一层污名。一时间,令冬便急的像是只热锅蚂蚁。
一会儿,令冬脑袋一热,便说道:“是那梁贵妃指使的……”
“什么梁妃?”陆皇后冷笑一声,从如意手上取过一枚带血香囊来,“这枚香囊是在你手里发现的,赵公公说了,你趴在地上那会儿,手里一直死死攥着这个香囊。我看这香囊的主人,就是加害于你之人。东西我已经找人辨识过了,是谢如莺的。”
她眸光一转,向来端庄的面容露出得意之色来:“令冬,你听好了。害你的人就是谢如莺,物证本宫已有,人证,便是你。”
令冬还欲挣扎,说道:“可是那绛春……”
“皇后娘娘有命,你竟敢不听么?”桂姑姑大喝道,“果然是被陛下养在了身旁,就没大没小起来,都不记得皇后娘娘于你有救命大恩!”
令冬听到“救命之恩”几个字,立刻噤了声,心里暗道不妙——这皇后娘娘可不管元凶到底是何人,只一心想扳倒陛下的新宠谢美人。
陆皇后命人给令冬换了药,重新换了一身衣裳,便向着含章殿去了。太后停灵七日未满,这宫中依旧上下一片缟素,宫婢内侍皆着鱼白,却独独那含章殿依旧倚红偎翠。待陆皇后到殿内时,正好看到萧武川用白帕子蒙了眼睛,伸直着双手,四处摸索着。
挂在屋檐下的金笼里,养着一只翠绿鹦鹉。那鹦鹉看到陆之瑶来了,便扑扇翅膀学起人话来:“皇后娘娘千岁!皇后娘娘千岁!”
蒙着眼的萧武川笑了一声,说:“什么皇后娘娘!鹦鹉也不识得人!皇后怎么会来朕这儿!”说罢,他便伸直着双手,向前一抱,恰好抱到了陆之瑶身上,口里腻腻歪歪道:“让朕猜猜,是哪个小心肝?是不是如莺?”
说着,他便扯下蒙着的白布来。
一入眼,就是陆之瑶那端方圆润的脸蛋,萧武川不禁有些扫兴。他甩着那条白帕子,道:“皇后今天怎么有兴致跑到朕这儿来?”
几个藏起来同萧武川游戏的妃嫔怯生生地出来,朝陆之瑶行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谢如莺可在?”陆皇后扫一眼这圈娇美嫔妃,心下有些妒恨。
谢美人垂着头,上前一步,将头垂得愈发低了:“臣妾在。”
“陛下,”陆皇后望向萧武川,凝神道,“昨夜您宫里的令冬姑娘,在中道被人暗害,险些就去了一条命。”说着,她便命人抬出头绑绷带、满面悴色的令冬来,“令冬手里一直死死拽着一个香囊,料想这香囊定是那加害于她的贼人所有。不知诸位妹妹,可愿辨识一下此物属于何人?”
说着,如意就捧出了那带血香囊。
不待谢如莺开口,站在一旁、身量矮小的季御女便讶然道:“这绣技,不是谢姐姐的手艺么?前些日子,妾身便见到谢姐姐带着这香囊了。”
这季御女不怎么受宠,但挤兑起谢美人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好。
谢如莺抬起头来,百口莫辩,水似的眼里凝上了一汪眼泪儿。她看向皇后,却见陆皇后目光如锐箭,冷笑着看着她,心底不由一阵惊慌——自在大光明寺得罪了陆皇后,她便成了陆皇后的眼中钉!就算她百般避让,但只要陛下宠爱一日尚在,陆皇后就绝不会放过她!
谢如莺立刻跪下,匐低了身子,哭道:“陛下明鉴!昨夜妾身伴于君侧,整夜不曾离开,又如何害了令冬姑娘呢?”
季御女却以帕掩口,小声道:“可是谢姐姐你昨夜不是也离开过含章殿,说是要去摘夜里刚开的花儿……?”
萧武川翘着二郎腿坐到圈椅上,揉着眉心,道:“皇后,你也别瞎折腾。母后这才去了,西宫里还是静一些为好。”
陆皇后被他这句话噎住了。
——静一些?这西宫里最热闹的,便是含章殿了!
他竟然要自己静一些!
“且如莺和令冬无冤无仇的,害她做什么?”萧武川不耐地挥了挥手,道,“无稽之谈罢了!”
陆皇后望着自己的夫君,圆润的指甲盖儿直直的刺入掌心娇嫩的肌肤里,惹来一片生疼。可这疼,又怎比的上心里的恼恨?
萧武川总是如此,愿护着梁妃、护着谢美人,却不愿听她一句实话!
“当然有冤有仇。”陆皇后放柔了声音,道,“只是这事,还是陛下与妾身私自说道的好。”
萧武川见她面色肃然,便驱散了余下的妃嫔,只余下陆皇后、谢如莺、令冬与自己。待含章殿里清净下来,他才不耐地开口道:“有什么事儿赶紧说吧。”
“谢美人擅妒,怕其他妃嫔有孕在身,夺走陛下宠爱,因而指使身旁婢女,悄悄在陛下饭食中添加一味伤身之药,想要陛下……想要这萧家皇裔,不得子嗣。”
陆皇后吸了一口气,这才稳稳当当地继续说这惊天大秘密:“只是陛下真龙天子,自有吉人天相,未曾受到这药物阻塞,以是嫔妃才得以有孕。谢美人毒计被令冬撞破,这才对令冬狠下毒手。”
此言一出,含章殿内一片寂静,只余殿外风声呼呼。
谢美人淌着泪珠子,猛然摇了摇头,已是跪在地上抖成了筛糠,泣不成声,“陛下明鉴!臣妾又怎会有这样的胆量?!”
她的抽泣声如幽幽鬼魂,回荡于偌大的含章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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