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有的混乱,所有的谜题,一切的不合逻辑和自相矛盾背后的真相。
他的眼睛弯了起来。
他笑起来,声音却好像叹息。
“好,那我就给你真相。”
-
我跟着他,在这座城市走了很久。
整座城市都空了,没有行人,没有车辆,所有的人仿佛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像是世界末日的场景,我们在宽阔的车道上走,路过许多地方,我们路过市中心的广告牌,屏幕上正在放齐楚的云麓传第二部 的宣传,主题曲的歌词我很熟悉:这时光终究都错过,也曾醉倒问渔樵……看桃花恍惚见你笑,却原来我从未释怀过。是我高中给齐楚填过的词。
我们路过我教书的大学,走进去,仍然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但是办公室没有了我的座位,只有程音的结婚照摆在桌子,茶杯还冒着热气。学校的公告栏里贴着程校长去世周年忌日的消息。
我们路过我的家,许多东西都陈旧了,我妈不在家,肖航也不在,墙上挂着我父亲的遗照。
我们路过墓园,我父亲的墓碑上,生卒年月是1954-2002年,那年我正十九岁,和肖航今年一样的年纪。
我们一直走,一直走,这城市下起大雪,雪越来越深,我最终停下来。
?
“你想说什么?”我站在雪里问他:“是我疯了吗?还是我在做梦?”
他没有回答我。
他只是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建筑。
“图书馆到了,我们进去吧。”
图书馆里空无一人,所有的书籍都安静地待在书架上,高高的书架一层又一层,像安静矗立的墓碑。
“找一本书,”他告诉我:“找一本你看过的书。”
我拿起一册唐史,书上的字迹毫无异常。
“现在,找一本你没有看过的书。”他叫我:“你以前没看过,以后也绝不会去看的书。”
我绕过几排书架,找到一本厚厚的刑法。
他伸手按在了书页上。
逆着光,他的瞳仁墨黑,像要看穿我的灵魂。
“你是否,常常觉得某一幕像是以前已经发生过?你刚知道的新东西,很快就会在生活里一再重复,你在梦里会变成完全不同的人,一切感觉都无比真实,醒来却很快地忘掉……”
“你想要说什么?”
他悲伤地笑了。
“还记得那个问题吗?马达加斯加的首都是哪?”他收回手:“打开书,你就知道了。”
我打开书。
烫金硬壳之下,书页是一片空白。我往下翻,每一页除了页码都是空白,我扔下这本书,在书架上打开下一本,下下本。
全是空白。
那些我没有看过,也不会去看的,非我专业,我也毫无兴趣的书,里面没有一本有内容,仓皇间翻到一本西方历史,我几年前看过前面几页,再往后翻,也全是空白。
我慌乱地跑到管理员的工作台,打开电脑,搜索网上的书,只要是我没看过的,全部无法打开,学校内网,我的账号登不上去,我打开世界地图,所有我没有去过,没有看过信息的国家,全部是模糊一片。
我打开网页,搜索马达加斯加。
刚输入这五个字,轰然一声,整个图书馆的灯光全部暗了下来。
我跌坐在椅子里。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我坐在椅子里,大笑起来,越笑越疯狂,最终笑出眼泪来。
“这是什么?恶作剧吗?”我抓住他的衣领:“你究竟是谁?你要告诉我什么?难道我是个疯子吗?我还是肖林吗?这里究竟是哪里?我究竟是谁?”
他看着我的眼神,悲伤而温柔。
“不,你不是疯子。”
“你是肖林,今年三十五岁,你曾经是个很优秀的经纪人,你一手捧红了齐楚,又一手毁了他。你手上出过两个天王,三十岁就退出娱乐圈。你父亲是个老师,在你十九岁时去世,你最好的朋友叫做凌蓝秋,她在你三十一岁时去世。”
“你没能成为教授,你大学毕业就进了娱乐圈,为此跟你的老师闹翻,他去世后,每年他的忌日你都会喝很多酒。你没能救程可,你和赵黎已经很少往来。你母亲在你三十一岁去世,后来肖航成了医生。”
“你没能救回齐楚的父亲,你没能在他父母离婚前认识他,你和他因为赵黎而决裂,你成了别人的经纪人。那个人很爱你,非常爱你,你将和那个人一起渡过你的余生,你三十五岁时,他犯了一个错误,你被他的粉丝在地下停车场里枪击……”
我看着他,他半蹲在我面前,他看着我的眼神这样哀伤,仿佛要落下泪来。
“那个人就是你,对吗?”
“是啊,那个人就是我。”他把脸贴在我的膝盖上,明明是这么漂亮的一个人,却总像无家可归的小孩。
温暖的液体从他眼睛里滑落,打湿了我的裤子。
“我是涂遥啊……”他这样告诉我:“你怎么会不记得我了呢?”
我脑中仿佛轰地一声,一切都豁然开朗。
那次的急刹车,穿着靴子的飞扬跋扈的少年,他叼着十字架的样子,那场大雨,车祸,坐在一片混乱中的涂遥。那片郊外的芦苇丛,无法揭开的面具,关永平的别墅,太平洋上的海岛,和他笑起来的样子……
他总是笑,总是跟我闹,他总是叫我大叔,跟着我,缠着我,我曾经跟他许诺,我的余生要跟他一起度过。
怎么能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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