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闹得再不愉快,总归是自己教过的学生。
一日为师,终生为母。
她看江甜,江甜垂着眼睫。
明明上次见还好好的,自己还谢谢她的视频,让施茂暂时进去taxi打开局面。这才过了半年,怎么就……
江甜心里不是滋味。
郭东薇亦是,她从包里拿出一叠复印件,推给江甜:“这是她的病历资料和一些凭单,本来有医保会好很多,可她退学了自己没办,弟弟又是黑户,达不到大病救助金的申报条件,我就想说你文字好,如果最近有空,能不能帮忙写个东西说明一下情况,我们发动当时班上的同学捐一下款,将来她能还可以还,不能还大家就当做善事。”
一中大部分学生家境不错,一人拿点零花钱加起来也是个大数额。
见江甜眼神礼貌征询。
郭东薇解释:“我问过她的意见,她开始不愿意,后来还是同意了,然后我也在和学校沟通,暂时是要五十万,”郭东薇犹疑,“就是看江甜你能不能……”
江甜把资料接过去,轻声道:“刚好有空,但就有一点问题。”
“你说。”
“不要让杨紫婵知道这东西是我写的。”
郭东薇给江甜道谢。
江甜结账,甜声让东郭保重身体,然后目送她进学校。
东郭大衣还是当年那件大衣,不知道因为冷还是年龄,背微驼着。
当时她能当着全年级让杨紫婵一家颜面扫地,如今也是她满心关切。无关赎罪或者其他,只是单纯的怜悯。
冬风萧瑟,把一中广场的雕塑刮出点大写的意象。
江甜听杨紫婵境遇是唏嘘,如今望着东郭越走越远,却是稍稍润了眼睛。
………
晚上她给陆允信说起这事,陆允信搂着娇娇软软的小女友,不太理解:“你不想和杨紫婵再有牵扯直接拒绝东郭不就好了,为什么给自己找事儿做。”
大家心知肚明,东郭一语文老师找江甜哪是因为“文字好”。
高中班群自大二开始就没什么人冒泡,却有好些微博关注了江甜,东郭发个什么不一定有人应,但江甜或者陆允信几个所谓的“大佬”在群里冒个泡,反应则是不一样。
江甜问陆允信:“你会觉得杨紫婵可怜吗?”
陆允信默了半晌,盯着她白腻的手:“人各有命。”
江甜又问:“你觉得我答应东郭是烂好心吗?”
陆允信认真想了想:“人情常理内的善良。”
江甜转而抱着他的腰,头枕着他胸膛。
沉默良久。
她细软出声:“上次问你信不信命,你说我信你就信,我信,不全信。”
江甜说:“有过两次特别害怕的时候,一次,是程女士抑郁症吞安眠药,一次,是你被展板砸到血泊里。程女士醒了之后,状态开始变好,你醒了之后,我们在一起……不是峰回路转的意思,只是觉得命是种残酷又美好的脆弱。”
一阵风,把你吹上天,一个玩笑,又能让你地裂天崩。
无声无息,冥冥之中。
陆允信另一只手温柔地顺她的发:“别想这么多,让自己不开心……”
“所以我就在想,以后要不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江甜偏头摩了摩他心口,“积福也好,积德也好,换你和家人一辈子平安喜乐。”
她声音轻,轻得像抔春水,缓缓淌过陆允信全身。
偏偏他板脸逗她:“我不是你家人吗?”
“广义是,狭义不是,”江甜微微红了耳廓,却没有阻止陆允信拨弄的那只手,她没看他,声音很小又很认真地解释,“家人是至亲,你是至爱。”
陆允信手停了一下:“重新说一遍。”
江甜:“你觉得杨紫婵……”
陆允信:“说最后一句。”
江甜眼里浸笑:“最后一句。”
陆允信微笑着合上电脑,把她从自己腿上端到一旁:“你说……”
陆允信刚说两个字,江甜昂头吻他一下,一双黑亮的眼睛如缀有星辰。
她红透了脸:“你是……爱人。”
陆允信手托着她的头,把她压在沙发上吻,从唇角开始,就着她脸上的绯色,细慢又珍惜地吻。
两人姿势暧-昧到无边,情-欲的部分却少了些,陆允信和她互相吻烫了心口,吻得长久又温情。
隔日,江甜写好说明发到班群。
空间和微信是扩散主阵地。
你一百,我两百,不到三天,便捐够了二十万。
江甜在成立不到四个月的jt基金会开设了重症板块,亲自把说明发过去,一步步确定审核流程和细节。
一周后,剩下三十二万由jt基金会工作人员格外官方且公事公办地送了过去。
1月中旬,杨紫婵动了次手术。
1月底,杨紫婵病情暂时控制住,和弟弟去了一个自己恩惠过的远房亲戚家。
班上好些同学都去探望了杨紫婵,自始至终,江甜都没露面。
杨紫婵用手机的时间被严格控制,那份说明上也没有写江甜的名字,捐款名单上江甜也只有随众的200块。出院那天,她打电话给东郭抱怨:“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亚男都来看了我,她为什么不来?”
东郭安抚了病人,开玩笑地给江甜说。
江甜问了杨紫婵近况,这才回答:“快放假了有些忙。”然后按照往年惯例给东郭发了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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