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算,他在华音寺待的时间,也不过五、六日了。
一旦确定了归期,林彦弘放下心来的同时,也生出了几分不舍。
不舍寺中静谧舒心的生活,不舍给他诸多开导和帮助的悟觉大师,也不舍这个跟自己同榻而眠的小东西……
说来也是奇怪,越是与他或它相处,林彦弘反而越无法将他看作皇族。
在教他习字念书,为他掌扇,与之同寝而居的过程中,林彦弘不仅体会了为人兄长、师长的乐趣,还体会到了与人朝夕相处的温情。
那些从林彦兴身上得不到的,从父亲和春婶他们那里也无法得到的部分,在这段时间变得充盈起来,让人心生眷恋,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哪怕是小狼崽冲着他嗷呜嗷呜叫,他伸手把它抱起来的瞬间;亦或者自己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手边突然多了个毛茸茸的触感;又或者少年拿着笔、低着头认认真真写完一个字,抬头看他目露期待的眼神……
都让他感到心情舒畅,甚至偶尔会突然忘却过去的仇恨、烦恼和担忧,只沉浸在这一时一刻的安心舒适之中。
可惜,这一切终究不是属于他林彦弘的,裕王世子终究是裕王世子,而不是他的弟弟。
哪怕他们的境遇有些相仿之处,但他们的身份却是千差万别,以后的命运亦会完全不同。
经此一别,也许有裕王影卫在他身边跟着,林彦弘短时间内都不会再返回巫山,除非裕王从边境归来,要求他再去巫山一叙。
林彦弘有时候会想,难怪当初生母逝去,名为祖母的林佟氏不愿将年幼的他接到晓福居。
也许林佟氏也想过,若是亲自教养这个孩子,或许相处下来就会生出几分情谊,再无法如现在这般对他横加挑剔、看不顺眼了。
如今只要想到自己离开了华音寺,小狼崽又要一个人(狼)玩耍,祸害着悟觉大师的蒲团,小爪子被困在蒲团的缝里拔不出来,因为没有人帮忙而凄厉求救,林彦弘的心就有些抽痛。
一想到这里,林彦弘就忍不住对他更加温柔,却迟迟没有开口说自己要离开的事实。
……
小狼崽,也就是裕王世子,直到林彦弘出发的前一天,还不知道林彦弘就要离开巫山的消息。
它只觉得林彦弘最近对它特别好,特别温柔。
在它的印象中,父王高大严肃,不苟言笑,而且常年不在家中,眼中常常有它看不懂的诸多复杂情绪。
母妃虽怜爱它,但面对它的狼形总是满脸忧愁,她有时候会面带怀念地低低吟唱一些曲调,后来它才知道,这是雍国草原上的歌——母妃并不喜欢梁国,但它却生而就是梁国的皇族。
除此之外,它身边没有亲近的“人”。
直到来了华音寺,多了一个光头的老和尚,虽然不会抱它,但会给它盖小毯子,给它讲听不懂的经文,给他编蒲团。
后来,它终于遇到了一个人,会带着如阳光一般的笑容,抱着它,摸摸它的背,用极好听的声音给它讲故事,手把手教它写字……
它的每一天都过得特别开心,特别快乐!
过去林彦弘还只在读书之余才会教他写字,但现在他自己的书都收起来,只要小狼崽化为人形,林彦弘必会陪着他练字念书。
除此之外的时间不是带着它听悟觉大师讲经,就是跟它一起在院子里玩。
林彦弘现在编蒲团已经十分“熟练”,他后来编的蒲团不用来坐,完全是给小家伙玩耍的,所以也不讲究美不美观、实不实用,总之能让小家伙用小爪子抓来抓去就可以了。
小狼崽非常喜欢这些林彦弘特别给它编的蒲团,使出吃奶的劲儿全部给拖到房间里,藏在角落中用布给盖上,时不时拱进去躺一趟,摸一摸,舍不得动爪。
然后它再继续拿悟觉大师要坐的那种蒲团“练爪”,充分表现了皇族聪慧过人却惯会鱼肉百姓(雾)的一面。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林彦弘搂着小家伙,借着月光跟它讲“睡前故事”。
“虎求百兽而食之,得狐。狐曰,子无敢食我也;天帝使我长百兽,子随我后;观百兽之见我而敢不走乎?虎以为然,故遂与之行。兽见之皆走,虎不知兽畏己而走也,以为畏狐也。”
林彦弘见小家伙一脸茫然地昂起小脑袋看着自己,用手指轻轻点点它的小鼻子。
小家伙似乎很喜欢这个亲昵的动作,眯着眼睛,小脑袋伸得更前了,拿小鼻子嗅了嗅林彦弘的手指,然后伸出小爪爪抱住了他的手。
林彦弘顺势抱住了它,笑道:“这个故事是说,有些人会依仗别人的势力来欺压他人,这肯定是不好的事情。但若咱们有个靠山极其厉害,就算你自己不借势,旁人亦是会怕你几分,只要咱们不拿此势害人、压迫于人,而是让坏人因此心生忌惮,害怕我们,偶尔狐假虎威,这也不算什么坏事。”
林彦弘自己身在不平之处,相比于他来说,小家伙更是生在复杂的皇族,若是一味教其向善和自律,恐怕只能养出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君子。
但君子,有时候并不适合在这等阴谋重重的环境中生存。
悟觉大师的经文教其向善,教其修身修心,那他就告诉小家伙一些实际的道理,一些在以后的日子里可以保全自己的道理。
这些原本是小狼崽的父母要教给它的,此时让林彦弘这个“兄长”来告诉他,也不算晚。
作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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