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像一座山一样横亘在他与沈霆之间的阻碍,被沈霆这个“愚公”一点点搬开,没人相信他能成功,蓝沛也不信。
但是沈霆成功了。
那个假冒蓝沛的树杈人说得对,在这么多次的生死相携之后,蓝沛如果还能不动心,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蓝沛那颗曾经只有死人居住的空如坟墓的心,如今,终于迎来了新的“住户”。
想到这儿,蓝沛的心顿时柔软下来,像春日阳光下新发的嫩叶,连细嫩的花骨朵都要冒出来了。他歪过头去,轻轻吻了一下沈霆的额角。沈霆像是感觉到了,他没有醒,只把蓝沛抱得更紧。
转过脸来,蓝沛看见和他并排只隔着细细走廊的左海洋,正在全网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议长在写什么?”蓝沛小声问。
左海洋停下来,笑道:“遗书。”
蓝沛吓了一跳:“还真写啊?”
左海洋更笑:“写着玩儿呗。”
他又看看蓝沛:“蓝医生不打算写遗书?”
蓝沛摇摇头:“写了也没人看。”
左海洋点了点头:“你和沈秘书是同生共死的。你们不需要遗书。”
他又有些怅然地看了看舷窗外面的云:“……我也觉得写这种东西没意思。又没人要看。”
这最后半句,让蓝沛心中微微一动。
他极少看见左海洋在外人面前,流露出这种落寞索然的神色。
左海洋容貌酷肖其父,黑色短发,漂亮的湛蓝眼睛,但是和常年保持少年模样的陆离不同,左海洋将自己的容貌保持在四十岁上下。
这位议长先生的丰姿俊美是有年龄感的,尤其那双蓝眼睛,比蓝沛记忆里陆离的蓝眼睛要深沉得多,像深蓝海水盖上了一片墨色的云,于是从灵动飞扬,转为了柔和悠远。
虽然彼此谈不上有多熟,但是这次回到首都星,蓝沛还是感觉到了左海洋的变化。
二十年前,左海洋留在他心里的印象是恣意放达的,他至今都还记得当初江昶因为杀了方磊被囚禁,左海洋突然调到灵魂治疗中心,参与会议时的样子。
……人人都正襟危坐、气氛凝重的场合,唯独他,一眉高一眉低地歪在椅子里,坐没坐相,就连讲起话来都是一口一个狗屁,能把对头噎死。
然而如今的左海洋,不知什么缘故,失去了那份随性不羁,虽然依旧温和而真诚,但是人却变得严肃多了,别说坐没坐相,就连独自一人时,行为举止都非常收敛,仿佛随时准备入镜,让人挑不出一点儿刺。
一般人认为,这才像个议长的样子——哪有国会议长把两只脚翘到桌上的道理?
然而蓝沛却暗暗感到失望,继而有些忧伤。
他更喜欢那个坐没坐相、满嘴跑火车的左海洋,远胜过如今这个完美得挑不出错的议长。
当然他也不是不明白,为什么左海洋会变成如今这样,一来是职业需要,议长这顶沉重的帽子,让他不得不修改本性。
二来,也一定和他失去了魂奴有关。
蓝沛想到这儿,心里愈发难过。
于是他柔声道:“您怎么能这么说呢?真要出了事,孩子们是想看见遗书的。”
蓝沛说完,又觉得这种话更不吉利,他不由尴尬。
左海洋轻声笑起来:“我家那两个,才不会对遗书这种东西感兴趣。只惟愿他们不要手脚太快、把家里所有东西都折现换钱,万一没死成,等回去一看,连把椅子都没给我剩下来,那才是真的惨了。”
前排的苏湛听见了这话,他突然瓮声瓮气地说:“议长,再找一个吧。就算不系魂,做个伴儿也好啊!”
“你闭嘴。”左海洋没好气道,“都什么时候了,说这个!”
苏湛反而来了精神,他转过头来,挺认真地看着左海洋:“我是说真的!真的呀!咱们医院今年进来了两个特别漂亮的男学生!今年的应届生有一百多号,别的都一般般,就这俩冒尖。樊锐他们想给牵线,我都拦着的!我跟他们说,先给议长留着,让议长挑!”
左海洋默默看着他,突然道:“苏湛,你改行当老鸨了?”
简南方在苏湛旁边,发出闷闷的笑声。
苏湛恨铁不成钢地说:“真的非常优秀呀!灵魂力也都很高!就是一个性格开朗一点,一个性格沉稳一点,就看议长你喜欢哪种了。”
本来闭目养神的贺承乾,此刻没睁眼,却突然开口道:“苏湛你脑子有病啊?议长是那种挑外貌的人吗?”
“我当然是挑外貌的。”左海洋一脸无辜道,“承乾,你总不会以为我喜欢丑八怪吧?”
贺承乾睁开眼睛,他恨恨看了左海洋一眼:“那等回去以后,就让苏湛给你做个媒好了!”
左海洋笑道:“我又没说只挑容貌。我不要小孩儿,自己养了两个就够了,再领家里来一个,都不知道拿人家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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