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去上学的前三年,除了冬天,秦惟还能出门去接送他,中间有空,再去岳夫子的院子里现身一次。后来岳夫子说秦惟那样扰乱了小石头的专注,秦惟就省去了课间的探望。
小石头从学中回来,就会拉着秦惟一起写字,写完才会出门玩耍。崔氏比较着两个孩子,就总数落洪鹰没规矩——怎么不去秦惟屋中先写了作业再玩?洪鹰放学都不回家,会在城里遛上一个时辰,饿得不行了,才回来吃东西。被崔氏抓住不能出门了,才会来找小石头,边说话边做功课。
他们认字后,秦惟又雕了象棋,教两个孩子,洪鹰一上手就是败北,从来没赢过小石头,于是就没有了兴趣,秦惟只好陪小石头下。一年后,秦惟也下不过小石头了。小石头不忍总打败叔叔,后来就带了棋盘去学中,与岳夫子下去了。
秦惟十八岁的冬天受了寒,发烧一场,那之后,秦惟自觉身体又差了一截,去送小石头才走半条街就胸中发闷了。小石头九岁了,个子比平常孩子高,到了秦惟的肩膀。秦惟好了以后,小石头就不让秦惟再送他上下学了,只送到院门处就可以了。后来天气冷时,小石头都不会让秦惟出房门。
秦惟真是很烦这个身体,在这个时代,根本无法进行心脏的介入手术,曹郎中天天黄芪煮水,十天半月就来个系列服药。秦惟知道自己已经开始了慢性死亡的过程,他没了什么野心yù_wàng,只尽量简单地生活:每天练几个字,看几本翻烂了古书,睡午觉,喝五谷粥……
看着真是混吃等死,可是秦惟却知道他在等着小石头长大。
小石头虽然不像四五岁时那么缠着他了,但晚上还要和他睡一个床上,平时吃饭也还要坐他旁边。一天天气晴朗,秦惟难得有心力,就出门遛弯,可才走出院子不久,就感觉不舒服,顺路一拐去了曹郎中的医馆。曹郎中让秦惟先坐下歇歇,顺手给秦惟在右边前臂掌中扎了针。
这期间,小石头下学回来了,进门没见到秦惟,跑出屋放声大叫,带着哭腔,把崔氏、邓氏、两个小姑娘都吓坏了,以为秦惟出了什么事。曹郎中听见声音忙出去,说秦惟在他这里,大家才知道是小石头怕他叔叔“丢了”……
众人笑话小石头,小石头含着眼泪来了曹郎中的医馆,秦惟赶紧哄:“小石头!叔叔走不远的,能去什么地方?你要淡定!”
小石头忍着哭泣:“叔叔要在家等着我!”
秦惟才意识到,无形中,他的体弱少动给小石头提供了稳定感,现在小石头还需要这种感觉,就点头说:“好,叔叔在家。”
曹郎中过来给秦惟取针,叹息道:“你这么宠着小石头,日后……”秦惟知道曹郎中没说出来的意思:日后自己死了怎么办?
秦惟想到小石头命中的那封血书,自己有限的生命,总忍不住对小石头无限纵容,就笑着说:“没事,等到小石头十几岁的时候,就会突然觉醒,要独立自主了。”
小石头撅着嘴,不明所以。
曹郎中问:“真的会这样?”
秦惟不想说“青少年叛逆期”这种用语,只说道:“岳夫子说小石头天资聪颖,日后会成才。那成才,可不就是个男子汉了吗?自然不会依靠我了。”
这话小石头听懂了,皱眉道:“我要叔叔!岳夫子说要尽孝,我日后成才了,要好好孝顺叔叔。”
这话说得我成了个老人,我能坚持活到你成年就不错了,秦惟笑着说:“这些都无所谓,你健康快乐地长大我就很高兴了。”他自己身体不好,自然觉得健康第一。
秦惟扶着桌子站起,小石头马上过来握了秦惟的手臂,与秦惟慢慢地走回了屋子。
秦惟坐下,小石头弯身替秦惟脱鞋,秦惟忙说:“我自己来,小石头去帮我倒些茶。”
小石头还是将鞋脱了,放在一边,才起身说:“叔叔别动,今天街上土大,我先去打水给叔叔洗脸洗手。”秦惟过去总让小石头一回来就洗脸洗手,自己好不容易出一次大门,就也被盯上了。
洗了手脸,小石头跑去给秦惟端来了茶。小巧要跟着过来,被小石头谢了,自己又跑了趟厨房,给秦惟端来了一小碗粥。
秦惟看着小石头这么忙碌地进出,心道这哪里是小石头,这成小长工了,自己真够狠心的。他如果能动,肯定不会这么麻烦小石头,但是他真的感到日渐疲惫,不想去麻烦崔氏等人,只能赖着小石头了。
又过了两年,小石头十一岁,秦惟才二十出头,已经要拄着拐杖走路。他变得怕冷,就是夏天也穿着夹衣。夏末的一日,他扶着拐杖慢慢地移着步子去接小石头放学——不是为了小石头,而是为了让自己能锻炼一下身体。
虽然是午后了,秋老虎的日头还是有些灼热,人们都拣着树荫处行走,只有秦惟走在大太阳地里,觉得暖洋洋的。
到了离洪家也就二十来步的义学门外,小孩子们已经说笑着跑出来了。因为秦惟从小石头来上学就一直来接他,孩子们早就习惯了,加上秦惟总是很和善的样子,孩子们对他很亲近,叫着“叔叔好”“叔叔来啦?”……秦惟笑着点头。
小石头在里面听见了,忙不迭地将纸张笔墨胡乱地,岳夫子皱眉道:“小石头,行动要稳重……”
小石头喊了一声:“夫子明日见!”,急着要往外面跑。
岳夫子不快:“小石头!等一下!”
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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